第339章 半年尘旅（2/2）
“我……明白了。”夏清雪低下了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
她明白了，却也更迷茫了。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是该继续留在他身边，享受这短暂而虚幻的同行，还是应该就此别过，回到属于自己的凡尘俗世？
观景台内陷入了更深的寂静，只有穹顶之外的风雪声，在呜咽作响。璀璨的星河依旧在头顶缓缓流转，亘古不变，冷漠地注视着云海之上这两个渺小的人影，以及那份无处安放的尘心。
就在夏清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时，观景台的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几名身穿黑色制服、身材魁梧的安保人员，正簇拥着一个身影，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夏清雪抬起头，皱起了眉头。云顶天阙的观景台虽然对外开放，但为了保证游客的体验，向来会严格控制人流。尤其是在深夜，除了预约的客人，几乎不会有外人进入。
来人显然不是普通的游客。
随着那群人越走越近，夏清-雪终于看清了为首那人的样貌。那是一个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儒雅，气质非凡的中年男子。只是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中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激动与敬畏。
当看清那张脸时，夏清雪的瞳孔猛地一缩。
林苍生！
那个曾经在天穹市商界叱咤风云，后来却因病重而销声匿迹的林氏集团创始人！那个用千亿星币买下修仙机缘，引发了天穹市“神迹”传说的神秘人物！
夏清雪虽然从未与林苍生有过直接接触，但作为曾经的商界中人，她对这张脸再熟悉不过了。只是，眼前的林苍生，与她印象中那个垂垂老矣的商界巨擘判若两人。他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的年纪，身姿挺拔，双目炯炯有神，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气度。
如果不是那张依稀可辨的轮廓，夏清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夏清雪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剑无尘。
剑无尘依旧端坐着，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来人的出现，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林苍生一行人很快走到了近前。他在距离剑无尘尚有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示意身后的保镖原地待命。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深吸一口气，朝着剑无尘的方向，恭恭敬敬地弯腰，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
“晚辈林苍生，拜见前辈！”
他的声音洪亮而清晰，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崇敬，在空旷的观景台内回荡。
这一幕，让夏清雪彻底呆住了。
她知道清雪科技那笔千亿巨款来自林苍生，也知道这背后必然是剑无-尘的手笔。但她从未想过，林苍生会以这样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出现在剑无尘的面前。
前辈？一个曾经站在财富金字塔顶端的男人，竟然称呼剑无尘为“前辈”？
剑无尘缓缓转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林苍生的身上，淡淡开口：“你之因果已了，寻我何事？”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苍生直起身子，脸上带着一丝惭愧之色，说道：“回前辈，当日晚辈得前辈点化，获无上机缘，本该第一时间前来拜谢。奈何晚辈资质愚钝，初入仙途，境界不稳，闭关巩固了数月，直至近日方才出关。出关后，晚辈第一时间便着手寻找前辈踪迹，幸得天怜，终在此地得见前辈仙颜。”
他说着，从随身携带的一个空间储存器中，取出了一叠文件，双手奉上，继续道：“前辈助晚辈了却凡尘俗务，晚辈无以为报。这是晚辈名下仅剩的一些产业和资产，总值约在三千亿星币左右。晚辈自知这些凡俗之物入不得前辈法眼，但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还请前辈务必收下。”
三千亿星币！
夏清雪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数字，足以让整个蔚蓝星的金融市场为之震动。而林苍生，竟然像送一份薄礼一样，要将它送给剑无尘。
然而，剑无尘连看都未看那叠文件一眼，只是平静地说道：“缘起于交易，钱货两讫，互不相欠。收回吧。”
他的语气淡漠得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小事。
林苍生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即露出了然之色，苦笑道：“是晚辈着相了。以前辈通天之能，又岂会在意这些黄白之物。”
他收回文件，再次躬身道：“既如此，晚辈此来，还有一事相求。晚辈初窥大道，前路漫漫，犹如盲人摸象。恳请前辈垂怜，能收晚辈为徒，哪怕只是一个记名弟子，在前辈身边端茶送水，聆听教诲，晚辈也心满意足。”
说完，他竟是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对着剑无尘行了拜师大礼，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恳请前辈收我为徒！”
这一跪，彻底颠覆了夏清雪的认知。
她无法想象，一个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商界帝王，一个如今拥有了超凡力量的“修仙者”，会如此五体投地地跪在一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面前，只为求一个端茶送水的资格。
剑无尘，他到底是什么人？
夏清雪的心脏狂跳不止，她感觉自己仿佛正在触及一个远超她想象的、无比宏大而神秘的世界。
面对林苍生的跪拜，剑无尘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没有立刻让他起来，也没有答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邃，仿佛在审视着他的内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观景台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林苍生就那样跪着，一动不动，姿态虔诚无比。
良久，剑无尘才缓缓开口：“你尘缘未尽，心有挂碍，非求道之材。”
林苍生闻言，身体猛地一震，抬起头，眼中满是急切与不解：“前辈此话何意？晚辈已散尽家财，与家族断绝关系，了却了所有凡尘因果，一心向道，为何还说我尘缘未尽？”
“你之所为了却，乃身外之因果。”剑无尘的声音如同晨钟暮鼓，直击人心，“而你心内之因果，却愈发深重。”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了夏清雪，然后又落回林苍生身上，继续道：“你此来，谢恩为表，求道为实，但根源深处，却是为了她。”
“为了我？”夏清雪愕然地指着自己，满脸的不可思议。
林苍生也是一愣，随即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争辩道：“前辈明鉴！晚辈对夏小姐绝无半点非分之想！晚辈只是感念前辈通过夏小姐，才让晚辈有了这场机缘，故而……”
“不必多言。”剑无尘打断了他，“你虽斩断了与林家之牵绊，却又因这场机缘，与她生出了新的牵绊。你将她视作你仙途之‘引’，心中敬之、重之，甚至欲护之、佑之，以报天恩。此念一生，便是新的枷锁。心有枷锁，何以求得大道逍遥？”
林苍生呆住了。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剑无尘说的，句句属实。
在他渡劫成功，获得新生之后，他确实将夏清雪当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他认为，是夏清雪这个“变数”的出现，才让他有幸接触到剑无尘这位“真仙”。因此，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应该保护好这位“福星”，确保她一生顺遂，以此来巩固自己的这份“仙缘”。
他甚至暗中派人调查过夏清雪的近况，得知她与剑无尘一同出游，才费尽心思找到了这里。他此行除了拜谢师恩，确实存了向剑无尘表明自己会“照顾”好夏清雪，以此获得前辈青睐的心思。
却没想到，自己这点凡人-心机，在前辈面前，竟是如此的透明可笑。
“晚辈……晚辈知错了。”林苍生羞愧地低下了头，冷汗浸湿了后背。
“知错，便是道心未泯。”剑无尘的语气依旧平淡，“起来吧。我与你无师徒之缘，但可指点你一句。”
林苍生闻言，如蒙大赦，连忙站起身，洗耳恭听。
“你之机缘，非因她，亦非因我，乃你自身之抉择所致。”剑无尘缓缓说道，“当日，我亦寻过周文渊、李建国。他们手握之权势财富，皆胜于你。然，他们信‘术’而不信‘道’，故错失机缘。唯有你，在生死关头，敢以毕生所有，赌一个虚无缥缈之可能。此份决断，方是你登天之阶。记住，求道，求的是己，而非求于外物。”
这番话，不仅是说给林苍生听，也让一旁的夏清雪心神剧震。
原来，当初剑无尘并非只找了林苍生一人。原来，那份逆天改命的机缘，也曾摆在别人的面前。只是他们，没有那个魄力去抓住。
命运，归根结底，还是掌握在自己的选择之中。
林苍生听完，脸上露出了顿悟之色。他再次深深一揖，这一次，眼中没有了之前的功利与算计，只剩下纯粹的感激与敬佩。
“多谢前辈指点，晚辈茅塞顿开！今日一别，晚辈将寻一处洞天福地，潜心修行，若无所成，绝不再踏足红尘，叨扰前辈清修。”
他说完，不再有丝毫留恋，转身便带着他的人，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观景台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夏清雪看着林苍生消失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她转过头，看着依旧平静如水的剑无尘，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有太多的话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最终，她只是轻声问了一句：“无尘，你……到底是谁？”
剑无尘闻言，目光从星海收回，第一次，他的眼神中，似乎带上了一丝夏清雪从未见过的、复杂难明的情绪。
他凝视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就在夏清雪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缓缓开口，说出了一句让她永生难忘的话。
“我是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