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战争与灾厄。痛苦的经历（2/2）
野果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但在这股清新的气息中，似乎总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让人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压抑。
“对了，”
莫厄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稍微轻快了一些，
“以前帮过咱们的霍金斯上尉，你还记得吗？
去年听说他已经升成少校了。”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希望的光芒，“镇上的邮差说，就是他跟敌国谈判，才签下了暂停协议，让各国先处理自己国内的事情，然后……然后再接着打。”
“霍金斯上校？”
菲莉希亚歪着头，辫子垂在肩头轻轻晃，“哥哥总说他，可我怎么想不起来了？他是什么样的人呀？”
“他啊，”
莫厄德笑起来，眼角弯成月牙，“有着一头特别惹眼的红发，像燃烧的火焰似的。人长得好看，说话也温和。”
他捡起颗最大的红果递给菲莉希亚，“在我们最迷茫的时候，是他帮助了我们，菲莉希亚，你一定要记住他是我们的恩人。”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震得树叶簌簌往下掉。
紧接着，密集的枪声像炒豆子似的响起，“哒哒哒”地敲打着耳膜，连天空都传来“嗡——”
的轰鸣，抬头能看见几个黑点在云层里穿梭，是飞机。
莫厄德的脸瞬间白了，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来，一把抓住菲莉希亚的手腕，慌忙喊道：“快！躲起来！”
他拽着妹妹踉跄着扑到一棵老槐树后，粗粝的树皮硌得菲莉希亚后背生疼。
她能感觉到哥哥的手在抖，指尖冰凉，还沾着野果的汁液。
两人紧紧贴着树干，大气都不敢喘，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撞着胸腔，和远处的炮火声混在一起。
过了好一会儿，枪声和爆炸声渐渐稀疏了些。
莫厄德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惨白如纸——硝烟升起的方向，正是他们住的那个小镇。
“走！”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拉着菲莉希亚就往山下冲。
菲莉希亚被拽得脚步踉跄，围裙里的野果“哗啦啦”地掉出来，红的、紫的、黄的，在地上滚得满地都是，沾了泥土和草叶。
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能被哥哥拖着，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手心被拽得生疼。
到了镇口，往日熟悉的景象全变了。
原本整齐的木屋塌了大半，断了的房梁斜插在地上，街道上散落着破碗、草鞋，还有几顶染了血的帽子。
硝烟像灰色的纱，裹得人喘不过气，空气里弥漫着火烧和血腥的味道。
两人屏住呼吸，踮着脚往里走。
突然，旁边的断墙后传来一阵微弱的呻吟，一个穿着军装的士兵挣扎着爬出来，他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军装被血浸透，糊在身上，裸露的胳膊上有一大块皮肤被烧得焦黑，像块炭。
“快……快走！”
士兵看见了他们，眼里闪过一丝急切，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敌人……敌人突袭了！帮我通知……通知……”
话没说完，他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溅在身前的地上。
他的身体晃了晃，又重重地倒了下去，再也没了声息。
“呜——”
莫厄德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然后猛地拽起菲莉希亚，疯了似的往收容所的方向跑。
菲莉希亚的眼泪也跟着掉，视线被泪水糊得模糊，只能跟着哥哥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跑。
收容所的大门早就没了，院子里堆满了碎石和断木。
原本的活动室塌了半边，露出里面烧焦的桌椅，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人，有很多孩子都是被炮火炸得面目全非，或是被倒塌的墙砸中了身体。
“玛菲丽夫人！”
莫厄德嘶吼着冲向院子最里面的小屋——那是玛菲丽夫人的住处，此刻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半截土墙歪歪扭扭地立着，上面还挂着半块被烧黑的窗帘。
菲莉希亚也跟着扑过去，跪在地上，用手一块块地扒开碎石。
石头磨得她的手心生疼，很快就渗出血来，血珠滴在石头上，晕开一小片红。
莫厄德更是红着眼，像疯了一样掀着石块，哪怕手指被尖锐的石头划得血肉模糊，指甲缝里全是血和泥，也浑然不觉，只是不停地喊着“玛菲丽夫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在一块断裂的横梁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玛菲丽夫人趴在地上，花白的头发散乱着，沾满了血和尘土，她的下半身被一块巨石压住，深蓝色的围裙被血浸透，变成了黑紫色。
她的手还保持着向前伸的姿势，仿佛要抓住什么。
莫厄德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轻探到夫人的鼻尖，然后猛地缩回手，像被烫到一样。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
他一屁股坐在碎石堆里，后背抵着断墙，浑身都在抖。
菲莉希亚看着夫人紧闭的眼睛，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捂着嘴，眼泪从指缝里往外涌，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远处传来敌军的呐喊声，夹杂着粗鲁的笑骂，他们已经开始在镇上搜查了。
莫厄德猛地抬起头，眼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眼神里的愤怒，像要把什么东西撕碎。
就在这时，大地突然开始震颤，脚下的碎石“哗啦啦”地响。
天空像被墨染了似的，迅速被乌云覆盖，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打在身上生疼。
兄妹俩站在雨里，泪水混着雨水从脸上滑落，在满是灰尘的脸上划出两道亮痕。
狂风“呼呼”地刮起来，卷着雨水打在他们身上，像无数小鞭子。
闪电撕裂天幕，把天地照得惨白，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隆隆”地滚过头顶。
大地还在摇，狂风还在吼，雷声还在响，像极了莫厄德心里那无声却汹涌的咆哮，要把这片破碎的天地都震裂。
暴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
莫厄德背着菲莉希亚，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这个曾经叫做“家”的地方，走向茫茫的远方。
他们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要离开这里，要活下去。
而那座承载着他们六年记忆的小镇，最终被连日的暴雨引发的洪水淹没。
浑浊的洪水漫过断墙，漫过废墟，漫过那些来不及掩埋的尸体，也漫过了敌军的营帐，把一切都卷进了茫茫水泽，再也没有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