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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 工程师伊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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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塔,最初被描绘成人类的“新伊甸园”。它拥有适宜的环境,丰富的资源,甚至根据人类的基因蓝图,进行了一些……优化。伊姆文明似乎展现出了某种“善意”,或者说,是一种更高层次的“设计欲”。他们将人类安置在贝塔,提供了近乎无限的能源和技术支持。

但这“善意”的代价,是自由。

人类在贝塔上建立起新的文明,享受着伊姆赐予的舒适与便利。但渐渐地,一些人开始察觉到不对劲。社会的结构变得越来越“高效”,人们的思想变得越来越“统一”。创造力和批判性思维,在不知不觉中消退。一种无形的枷锁,似乎正在悄然收紧。

然后,就是“甘渊”的降临。

没有人确切知道那一天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天空突然变成了诡异的、如同液态金属般的颜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和臭氧混合的刺鼻气味。通讯中断,电力瘫痪,城市陷入混乱。伊姆文明,那个一直扮演着“神只”或“导师”角色的存在,露出了他们冰冷而真实的面目。

他们并非要毁灭人类。毁灭,对他们而言,或许比创造出贝塔这样的“人工生命摇篮”更加简单,也更加……无趣。

他们要的是驯化。或者说,是格式化。

那些反抗者,那些试图探寻真相的人,那些无法被“格式化”的灵魂,被一种名为“钢印”的技术,永久地封印了起来。这不是物理上的烙印,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深处的枷锁。被施加钢印的人,会失去大部分的情感和记忆,只剩下最基本的生存本能和对“秩序”的服从。他们不再是“人”,而是某种……活着的工具。

而剩下的、被认为“合格”的人类,则被集体意识引导,或者说,是放逐到了一个名为“甘渊”的维度。

甘渊,不是一个星球,不是一个空间站,而是一个概念的牢笼。它存在于贝塔星球的某个“背面”,一个由伊姆文明利用时空编织技术构建的、与正常时空维度有着微妙斥力的夹缝中。

这里没有真正的天空,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灰色穹顶。脚下也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一种冰冷、粘稠、不断缓慢流动的……基质。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合成蛋白质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光线是恒定的,没有日夜交替,只有均匀的、缺乏温度的照明。

时间的流逝感也变得异常模糊。一天,一年,一个世纪?被困在甘渊里的人们,早已失去了对时间的精确感知。他们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被分配的工作,生活在严格的规则之下,思想被无处不在的监控和潜移默化的宣传所塑造。

甘渊,是人类失去自由后的永恒黄昏。这里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的绝望。就像江南笔下那些被命运捉弄的主角,他们或许还活着,但灵魂早已死去。

第五章:西翁——织梦者的低语者

在西翁来到甘渊之前,这里的人们早已习惯了没有英雄、没有传奇、甚至没有未来的生活。他们就像是巨大机器上微不足道的齿轮,日复一日地转动着,直到彻底磨损、废弃。

西翁是不同的。

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进入甘渊的。有人说他是伊姆文明的叛逆者,有人说他是某个被遗忘的阿尔法星遗民的后裔,还有人认为,他本身就是伊姆文明制造出来的一个“程序错误”,一个拥有了自我意识的“bug”。

他的外表也模糊不清。有时,他看起来像一个普通的、穿着灰色工装的维生系统维护员;有时,他的身影又会在光影交错中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融入甘渊那单调的背景之中。他很少说话,即使开口,声音也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像是古老的歌谣,又像是某种预言。

他做的事情,也很奇怪。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完全服从于系统的安排。他会悄悄地修复一些被刻意损坏的设备,让某个区域的照明稍微明亮一点点;他会在人们麻木的脸上,捕捉到一丝早已被遗忘的、名为“困惑”的表情;他会在集体吟唱“秩序之歌”时,用一种几乎无法察觉的方式,轻轻改变几个音符,让那歌声带上了一丝……悲凉的意味。

他像是在黑暗中点燃微弱的火种,尽管这火种在甘渊的压抑空气中,随时可能熄灭。

后来,人们才隐约知道,西翁似乎掌握着某种对抗“钢印”的方法,或者说,是一种能够“唤醒”沉睡意识的技巧。他利用伊姆文明“时空编织”技术的某些……漏洞,或者说,是伊姆文明在创造甘渊时,为了维持稳定而不得不保留的某种“弹性”,在甘渊这个牢笼的内部,开辟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名为“反地图”的空间。

这个“反地图”并非地理上的存在,更像是一个意识的集合体,一个由被西翁唤醒的、拥有零星记忆和反抗意志的人们共同构建的、虚幻而又真实的精神避难所。

据说,进入“反地图”的人,可以在那里短暂地找回失去的情感,回忆起被封印的过去,甚至……思考。

这对于甘渊的居民来说,无疑是比死亡更可怕的诱惑。因为思考,意味着怀疑;怀疑,意味着反抗的可能。

于是,伊姆文明的“代言人”——那个永远隐藏在幕后、通过无处不在的全息影像发布着冰冷指令的存在——终于注意到了西翁。

没有人知道西翁和代言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有一段被记录下来的、断断续续的影像资料,成为了甘渊居民口中代代相传的“传说”。

影像中,代言人依旧是那副毫无感情的、标准的合成音调:“……异常因子‘西翁’,你的行为已经违反了维生协议第……条。你的‘反地图’思维污染,正在破坏系统的稳定性。立即停止相关活动,接受格式净化,你将获得……安宁。”

而西翁,站在一片虚无的光影之中,他的脸依然模糊不清。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然后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干扰和杂音:

“安宁?你们所谓的安宁,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死亡。”

“你们编织了我们的梦境,却夺走了我们的星空。”

“你们给了我们秩序,却让我们失去了……灵魂。”

“告诉我,代言人,”他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难以察觉的、带着讽刺意味的弧度,“当你们把整个宇宙都变成一张巨大的、冰冷的织锦时,你们自己,又在哪里?”

影像在这里戛然而止。

随后,甘渊的系统陷入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大范围故障。灯光疯狂闪烁,基质剧烈震动,无数人的“钢印”似乎受到了某种冲击,发出了痛苦而无意识的呻|吟。

但很快,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只是,从那以后,“反地图”的传说变得更加流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梦中,或者在意识的边缘,听到西翁的声音,感受到那来自“反地图”的、微弱却坚定的呼唤。

他们不知道西翁是谁,也不知道他来自何方,更不知道他最终的去向。

有人说,西翁最终被“格式净化”了,他的意识被彻底抹去,如同从未存在过。

有人说,西翁突破了甘渊的束缚,回到了贝塔,甚至……接触到了伊姆文明的核心。

还有人说,西翁从未离开。他就存在于“反地图”的每一个角落,存在于每一个不愿放弃思考、不愿接受“安宁”的灵魂深处。他是那个永远在编织着希望之梦的、孤独的织梦者。

岁月在甘渊中失去了意义。对于永恒囚禁于此的人们来说,历史是凝固的,未来是不存在的。只有日复一日的、如同程序般精确运转的“现在”。

但总有那么一些瞬间,当基质流动的速度似乎慢了一丝,当恒定的光线出现了一刹那的波动,当集体意识广播中的指令音出现了一瞬间的杂音……

总会有一些人,在那极短暂的、如同幻觉般的间隙里,仿佛看到了西翁的身影。

他站在梦境的边缘,背对着他们,向着那片永恒的灰色穹顶望去。他的身影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如同宇宙初开时那第一缕无法捕捉的微光。

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

也许,他在看那个早已失落了的、名为“故乡”的星辰。

也许,他在看那个创造了他们、又囚禁了他们的、名为“伊姆”的量子泡沫。

又或许,他只是在看……可能性。

在那被遗忘的、量子涨落的狂潮深处,是否还隐藏着另一个未被书写的未来?

是否还有一线微弱的希望,如同宇宙大爆炸最初的光芒,能够穿透这无边的黑暗和囚笼?

没有人知道答案。

但只要西翁的传说还在甘渊中流传,只要“反地图”的微光还在意识的深海中闪烁,那么,对于这些被困在永恒黄昏中的灵魂来说,或许……就还有一丝微弱的、不甘沉沦的心跳。

而这,或许就是对抗那冰冷、宏大、无处不在的“秩序”唯一的武器。

——那来自人类灵魂深处,永不熄灭的、对自由、对真相、对星辰大海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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