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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晋独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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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晋独发

硕大的魔龙盘踞在洞xue之中,洁白的鳞片覆盖全身,每一片都闪着寒芒。脖颈后飘逸着白色毛发,但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可怖的白发火焰,而非无害的毛发。

魔龙的龙翼收拢起来,修长的大尾巴比蟒蛇更沉稳有力,上面耸立着黑色棘刺。

龙头枕在两只交叠的锐利前爪上,呼吸间都带着死亡和毁灭的气息,仿佛被打扰睡眠,他喉间则发出恐怖的令人退避的低吼,睁开深渊般的猩红双瞳凝视着来人。

那毛骨悚然的低吼忽然被消弭,魔龙直直地注视着面前的白发男孩。

阿尔宾被这庞大的生物所震撼,双脚就像生了根,完全忘记逃跑。

他的脸色因病通红,额际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唇色发白,口中呼出一团团热气,身体因为寒冷瑟瑟发抖,可他却逐渐展现出激动的神色,蓦地睁大双眼,红宝石般的眼里似有光华流转,脸上的红晕看起来更像是心潮澎湃。

“龙诶……”他难以自持地呢喃起来,呼吸急促,“是真的龙诶……”

很多孩子从小就对龙这种强大又神秘的生物心生向往,小孩子分不清龙的地域品种历史品种,只要和龙沾上边,就觉得帅气不已。

阿尔宾也是如此。

就像没有人能拒绝魔法一样,谁能拒绝一头龙呢?

他前世所在的世界科技发达,各种以龙为主题的乐园里道具一个赛一个逼真,不仅场景还原,有光效雾效气温调节,模型还灵活可动,他总是拉着哥哥一遍又一遍地跑去玩。

可直到他目睹真正的魔龙,感受到那种视觉上的冲击,那种身体上的震颤,顿时觉得那些模型实在僵硬,音箱放出来夹杂着漏电音的模拟吼声也相差甚远。

“好酷!”他闪闪发亮的眼睛观摩着面前的魔龙,差点要兴奋地跑过去。

那双龙瞳正看着他耶!眼里还照映着他的身影!

酷毙了!

不过怀里的小婴儿苏醒过来,哇哇大哭,阿尔宾才堪堪回神,谨慎地向后退了一步,低头哄了哄小孩子。

小婴儿抓住他的手指玩,顿时安静下来。

还好,看起来应该不是饿了。

阿尔宾松了口气。

前方的魔龙似乎懒得管他这种小崽子,重新闭上眼,趴下来枕着手臂闭目养神。

阿尔宾望了望四周。

这里显然不是他定好的接应地点,看着倒像是森林深处。

他好像迷路了。

他试着回忆脑中的地图,可是地图就像简笔画一样简陋,又没办法定位,实在不确定自己到底在哪里。

糟糕了,这里气温太低,万一自己迷路太久,婴儿肯定受不了。

阿尔宾感觉自己头很重,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总之一定要尽快出去。

要是能找人问问路就好了。

可这里是贵族林地,不可能有平民进来,如果找随从问,那不就自投罗网了吗?

他思索之时,目光落到了面前的魔龙身上。

倒也不一定要找人吧?

他会魔物语诶!

这应该是这个世界最实用的外语了。

想到这里,阿尔宾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龙先生?龙女士?你好。”

魔龙没有擡起头,只是掀开眼瞥了他一眼。

近在咫尺的龙瞳看起来更加深邃瑰丽,像是一座熔岩翻滚的火山口,其中涌动着如血液般猩红的波纹。

阿尔宾屏住呼吸,头脑发热的晕乎乎状态让他更加感觉自己好似被火山吞噬一样。

【离我远点。】

魔龙向他低吼。

经由龙声带发出的声音低沉悠扬,带着刺骨的冷意,像是从冰雪覆盖的山巅吹下来的暴风雪,让人本能地感受到危险。

不论是否能听懂他的意思,都能感觉那份驱逐之意。

“我、我就问问路。”阿尔宾如同一个站在偶像面前的小粉丝,怯生生地问,“龙先生,我迷路了,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森林附近应该有条小路,我想去那里。”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魔龙看了他片刻,擡起爪子指向一个方向,紧接着又闭上眼。

阿尔宾迷离的眼里带出欢喜。

龙先生看着危险,但是龙挺好的!

他遇到的魔物好像都还不错,一点也不像爸爸说的那样危险嘛。

魔龙和蔼的态度令他信心大增,又凑近了询问:“那……龙先生,你住在这里,有见过我爸爸吗?他是个白发红瞳的长发男人,我好想见他呀。”

他勉力保持着意识清醒,期待地询问。

魔龙睁眼注视着他,却半晌没有回复。

阿尔宾的情绪渐渐低落下来。

“龙先生也没见过呀。”森林好大,爸爸到底去哪里了呢?

四肢无力,他快抱不住怀里的婴儿,连忙调整了下姿势。

“那我走咯,龙先生,今天真是谢谢你!”他转身离去,又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

龙,真酷呀。

“龙先生,我有机会一定会来看你的!你超酷的!我好喜欢你……”

告别魔龙,阿尔宾跌跌撞撞地朝洞xue外走去,总感觉每一步都走在棉花上,呼吸也越来越喘。

在踏出洞xue的一刹那,阳光晃眼,阿尔宾一下子栽倒在地。

他的意识昏昏沉沉,只在最后一刻护住了怀里的婴儿。

突兀的摔倒声和婴儿的哭闹声引来了魔龙的侧目。

看到在地上痛苦蜷缩,呼吸急促的男孩,魔龙下意识伸出手。

龙爪的阴影笼罩住阿尔宾,可阿尔宾却没什么意识。

魔龙轻触他,阿尔宾浑身发烫,眉头紧闭,浑身都在颤抖,看起来就像一只刚刚出世,浑身湿漉漉瑟瑟发抖的幼崽。

魔龙霍然起身,将阿尔宾托起来,放在自己跟前,也把襁褓里的婴儿带进来避免外面寒风吹拂。

魔龙尾巴卷起,用没有棘刺的内侧包围住阿尔宾,龙翼像个屋顶一样盖上去。

可看着阿尔宾仍然难受的表情,以及或许对小孩子来说仍然阴冷的洞xue,魔龙感到烦躁不已。

他短暂起身,飞出洞xue,拔了几棵树捏碎,对着木渣吐出龙息。

轰——

在他吐出的黑色火焰之下,木渣瞬间变成碳灰,风一吹全散了,没有一朵火苗幸存。

魔龙深沉着地注视那一地的焦黑。

他又故技重施,弄来新的树木,吐出更为克制的龙息。

多次之后,魔龙带着一撮小小的篝火,趴回洞xue,再次将阿尔宾圈起来。

噼里啪啦的篝火逐渐驱散了洞xue里的寒意。

但阿尔宾仍然露出难受的表情,他的意识在昏迷边缘徘徊,他感知不到外界的事情,却也无法陷入安宁的睡眠之中。

他感觉自己像在冰天雪地里被炙烤一样,只能翻来覆去地挣扎。

“爸爸……哥哥……”

魔龙敛了敛白焰,将脑袋凑近他,仿佛在轻抚他的发顶回应他,安抚他。

他冰冰凉凉,覆着坚硬鳞片的尾巴被阿尔宾一把抱住。

魔化但尚且保有理智的魔龙泽曼低头看向手脚并用扒着他尾尖的白发男孩。

龙尾巴主体是鳞片,但尾巴尖的部分长着一些白色毛绒,那是他被鳞片覆盖的身体上唯一柔软的部分。

阿尔宾又当抱枕又当被子地抱着,他不知道哪里来的习惯,虽然发着烧身体很热,但会乖乖把肚子盖好。

偶尔有点意识,眼睛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缝,看到长长的白毛,含糊但欣喜地呼唤着“爸爸”,热腾腾的脸颊蹭上来,紧紧抱紧他的尾巴。

“爸爸不要走……”

泽曼望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他只离开半天,这个孩子竟然就生病了,保暖也没做好,病得这样厉害还大冷天带着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婴儿在树林里跑。

他说的话阿尔宾也全都当做耳旁风。

明明告诉过阿尔宾,魔物都是群危险生物,见到魔物要拿上弑神之枪保护好自己,结果这孩子看到魔龙,看到那么醒目的星芒标记,反倒眼巴巴往前凑,也不怕被魔龙一口吞掉。

这孩子……果然还是个笨蛋啊。

这让他根本没法放心。

过了一会儿,阿尔宾的意识可能稍微清楚一点,朦朦胧胧的红瞳掀开,越过尾巴尖看到面前的巨龙脑袋。

他呆呆地愣住,就当泽曼以为他被吓住的时候,阿尔宾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龙!龙——”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似乎这样就能把自己藏好了,只露出两只陶醉的绯红色眼睛,偷偷摸摸瞄着他。

不时还发出各种感叹词,嘴里呼啦呼啦不知道在给什么东西配音,然后又睡过去了,不知梦到什么,像条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兴奋的情绪好像也让他的痛苦有所减少。

对于自己魔化后的姿态,泽曼认为这毫无疑问是可怖的。

魔化对于他的影响不仅仅是无法使用魔力和身躯异化这么简单。

身为昔日太阳神殿的圣子,他却选择弑杀自己信仰二十年的太阳神,或许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堕落为了魔物。

他也无法再以这样的姿态见到过去认识的任何人,人们只会惧怕魔龙,前赴后继地来杀了他。

被众人所推崇的那个“泽曼”,也早就在那天就已死去。

如今留下的他,只是神明恶意的集合体,不受人类待见,终将毁灭家乡,没有任何存在意义。

若真要说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那就是等待死亡。

自我厌弃的他无法理解阿尔宾看到魔龙时的兴奋。

可阿尔宾所认识的“泽曼”,不是那个光辉的英雄“泽曼”,而是如今一无所有的他。

即使是面对最不堪的自己,这个孩子也未曾流露出一丝的惧怕,那双眼睛永远闪亮地注视着他。

他遗憾自己没有更早与这个孩子相识,如今的他无法与这个孩子做更长久的父子,当他与这个孩子的约定完成,他最后的使命也结束了。

但他却也庆幸这一点。

庆幸当他身在狂暴的魔气之海中,习惯忍耐与痛苦,深陷漩涡,独自面对着那样的暴风雨时,还能被这个孩子给予的某种柔软的情感所包围。

就像是……某种临终慰问。

这孩子像个降临在他身边的奇迹,一不留神就会落入危险中的奇迹。

魔龙的脑袋毗邻着白发男孩,呼吸变得轻之又轻。

阿尔宾紧贴着他,可身体状况依旧很糟糕。

泽曼脑中思索着有什么办法治好他。

对于发烧这类疾病,最常见的治疗手段还是放血。平民们甚至都不需要聘请专业的医生,镇上随意一家理发店就能提供放血服务。

泽曼并不信任这种疗法,这意味着他就算抓个医生来也无济于事。

他需要治愈的魔法,但其他神殿的治愈魔法只能疗愈外伤,唯有治愈神殿的神官才有治愈疾病的能力。

在12位主神之中,有一位神明乃是治愈之神。

治愈之神的信徒众多,可其中能成为神官的只有极少部分人,再加上治愈神殿的最高祭司和圣子之位常年空置,无人主持大局,治愈神殿根本来不及扩张就被前来求医问药的信徒们围得水泄不通,让神官们忙得焦头烂额。

有些重病的家庭,甚至会倾家荡产千里迢迢地赶赴治愈神殿。

所以想就近找到一位治愈神殿的神官绝对不可能。

不过在他的印象中,治愈神殿曾对外传授过一些草药的用法,在太阳神殿里也有所收录。

他需要弄到那些草药。

泽曼将目光对准了洞xue外一只魔气充裕的魔物。

森林里。

狐貍一路跟在阿尔宾身后,他已经做好了主动进入陷阱的念头,可没想到人类的影子都没看到一个,却看到了一只可怕的魔龙。

什么时候有这么强大的魔物了?

由于翡翠只提及了和阿尔宾有关的部分,狐貍实在没认出面前这头巨龙的来历。

他因对方的气势汗毛耸立。

别说什么陷阱了,那孩子自己都要落入魔物口中了!

狐貍不得不相信,那个孩子似乎真的没想过抓自己。

眼瞧着魔龙已经开始生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把那小家伙烤了,狐貍思索起来,自己到底要不要去救一个人类。

他憎恶人类,根本不想救人类。

可要是不救,翡翠那个蠢货事后知道了一定很难过。

他看向仍然吊在自己脖子上,格外碍事的红围巾。

这一抹红鲜艳、纯粹且刺目,就像阿尔宾的双瞳。

自从遇到阿尔宾之后,狐貍的心里一直翻滚着一种异样的嫉妒。

他在代替过去的自己,嫉妒着如今的自己。

同样在贵族狩猎活动中被视作猎物,他却遇到了两个目的截然不同的男孩。

他是个小心眼的家伙,嫉妒心超强。

他嫉妒翡翠的愚蠢与天真。

他嫉妒人类没有被神明诅咒,憎恨人类的贪婪无度,想要人类全都去死。

他也嫉妒如今的自己,千方百计地想让如今的自己也落入和过去相同的境地,想要阿尔宾背叛自己,以印证自己不是唯一的倒霉蛋,都是人类不好。

那个和他印象中不同的人类孩子,或许就这么死了也不错。

只要那孩子死了,人类在他眼中依旧是一群烂人。

而就在他内心挣扎之时,魔龙那双血色双眼忽然直直地看向他。

【过来。】

魔物的世界要比人类残酷得多,服从强者是他们为了生存演化出来的本能。

狐貍并不认为自己弱,他也像翡翠一样无惧死亡,并且是拥有人形的高阶魔物,但他并不是锋芒毕露的人,能力也不是攻击系,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和魔龙作对。

他顺从地上前,一如他在伯爵面前的管家姿态那样,优雅地行礼。

【魔龙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泽曼冷冰冰的目光打量着他。

这是一只智慧程度不低的魔物,至少也是只中阶魔物。

【我要你帮我找到几种草药。】

他详细说明了那几种草药的名称与样貌。

泽曼暂时还无法化作人形,硕大的身形不便做这种事,并且附近有这样目的不明的魔物在,他也不可能将阿尔宾留在这里,那无异于羊入狼口。

他尚未忘记,因为阿尔宾血液的独特作用,觊觎那孩子的魔物可不少,这么多天来消息应该已经传开了。

按理来说他应当已经将周围的魔物清干净了,这只狐貍是从哪来的?

狐貍听到他的要求,眼里诧异一瞬,很快又转为了然。

【当然,我会尽快完成您的吩咐。】

狐貍扬长而去。

粉色的身形奔袭在林中,他轻而易举地避开来抓捕他的人类。

回忆着魔龙的要求,混迹贵族间的狐貍也认出来那是治愈发烧的药方,暗自思忖。

看来魔龙并不打算立刻吃了那孩子,也许就像翡翠说的那样,打算把那孩子养着当血奴。

对于养人类当血奴这种事,尽管狐貍同样被觊觎血肉皮毛,但他并不会去同情人类,自然也不会反对这种事,甚至还保有一种隐密的恶意。

他经历过的事,人类也在经历。

只是他并不需要缓解药。

他尚未遇到过狂暴化的时候,就算狂暴了,反正杀的也是人类。

不过……他倒是好奇,若那孩子真的成了血奴,对于魔物到底是什么态度呢?真的会像翡翠梦境里说的那样,一点憎恨都没有吗?

狐貍溜回伯爵的别墅,变回人类管家帕德玛的样子。

以管家的身份,他轻易弄到了别墅里备下的草药准备拿过去。

临走之前,他想起什么,顿了顿,将脖子上的红围巾解下来,放在枕头上。

回到森林深处的龙xue,将晒干的草药一一展示给魔龙看,狐貍又毫无意外地得到了制作药剂的任务。

狐貍看着神色痛苦的阿尔宾,也确实不放心魔龙来做这种事。

魔龙用密集的魔气将草药切割成粉末,狐貍再将粉末制成药水,稍微凉了会儿就叼着木碗走到阿尔宾面前。

阿尔宾正发着烧,觉得喉咙干渴,嘴唇感受到湿润的液体,下意识舔了舔。

然后瞬间就被苦哭了。

“好苦……”他执拗地偏过头去,迷迷糊糊地喊道,“爸爸……哥哥,不要吃药,苦……”

他语调撒娇,嘴巴撅起,浑身都写满了抗拒。

魔龙殷红的血瞳里流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

狐貍却冷不丁说道:【你爸爸明明都不要你了。】

大冬天把小孩子抛下来,在狐貍看来那完全是个渣爹,完全不值得这个孩子那么上心,还四处寻找。

这个孩子被他的人类父亲背叛了,才导致他如今落入魔物手里,即将成为血奴。

这个孩子的经历与他如此相似。

他话音刚落,一股可怕的杀气骤然锁定他。

狐貍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幸好这时阿尔宾急急忙忙转过头来,刚一开口准备反驳,狐貍就眼疾手快,喂了他一嘴药水。

阿尔宾的脸顿时皱起来,苦得他眼泪汪汪。

狐貍偷袭,阴险狡猾!

狐貍,坏!

可为了反驳狐貍刚才的话,他还是忍着苦,“吨吨吨”地把味道可怕的苦药水喝下去,只为了能快点开口。

最后一口刚咽下去,阿尔宾甚至顾得不嘴里还未散去的苦意,就急忙开口:“才没有!爸爸可是和我约定好了的!他不会丢下我的!”

说完之后,他才张着嘴巴,像小狗一样吐着舌头,不断哈气呼气,试图带走舌面上的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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