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祯五年(2/2)
“怎么了?”卫绾正欲扼马盘问。当是时,忽雷驳猛地往远离崖边一侧的山石壁上撞击。
众人从不远处齐齐望向队伍起首,竟是陆羡被掀于马下,重重地摔在狭隘的山道之上。
一众人马忙止住动势。
“我的祖宗。”卫绾惊愕间未合拢嘴,又忙丢下马去救。戍卫亦自各处奔上前探看。
陆羡斜倚在石壁上,佯作艰难凑在卫绾耳边,“我没事,跌下来我心里有数,忽雷驳情况不对,必须即刻自保,我并未受伤。马有问题,去看看今日是谁饲马。”
卫绾倏地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方才忽雷驳往山墙上撞,亦是良马通人性,为了护住主人。否则若恣意往山崖侧倒下,陆羡此刻便是吉凶未定。
“我先扶你去马车,你配合点。”卫绾搀扶着陆羡便往后首的马车行去,一面喝令众人,“队伍即刻停下。王爷失足伤重,需略作修整,暂歇后继续赶路。”
卫绾将陆羡扶于车厢内,与之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往外间车队中去搜寻。
他抓住个尉官低声问道,“今日随行饲马的是何人?”
尉官应答,“方才在山下歇着时,我见是府中马厩的小冯,在料理随队的马匹进水饲食,卫大人可以去问问。”
“小冯······”,卫绾细细想了一阵,便是那日在马厩旁路过时窘迫红脸的小伙计,“是他t。”
卫绾的眼神逡巡着,终于看见那小个子落于队尾,正倚靠在近山壁的落石上打盹。
“小冯。”卫绾径直走于他身前。
尚未用手去活动,那小厮听闻声响,睁眼见是卫绾,忙连声应道,“大人有何吩咐。”
语声怯懦卑怯,实在不像为祸之人。
“今日各处马匹可是由你饲养?食用几次,饮水多少,频次如何,草料自何处补给?你一一回禀,事无巨细才好。不必紧张,只是长途跋涉,有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从前在行军时便习惯掌握了。”
卫绾习惯嬉笑着说些格外严肃的话,“千里之行自然不可溃于蚁xue,这道理你该懂的罢。”
那小冯揉了揉一侧的眼睛,作思考状,似是尚未从疲惫中彻底清醒过来,“饮水自用的是府中储备在车队中的水,每逢暂歇时适量用些。冬季马匹本就不宜饮水频繁。”
“至于草料,亦是全然用府中带出的精料,每一喂食节点与里程相关,均有马厩的陈大哥嘱咐过,稍有不甚,兑水过量,或是喂食次数过频,马匹都会出现不佳的状态,是故我时时警醒着,一点不敢懈怠。”
“陈大哥,可是陈平?”卫绾点头似是赞许,“甚好,带我去看看储备草料和用水的车马。”
小冯将他带引至自己看守的车驾上,掀起后首的席帘子,便现出成垒的装草料的麻布袱子。
每一袱均有详细的墨书标记其上。
“南炀北境”
“洛川县外。”
“出淅岭山。”
······
卫绾心如明镜,佯作随手掀开了“洛川县外”标记的敞口袱子,随意搓起些剩下的草料放在嘴边嗅了嗅。又如常放下。
他只认真地搓了搓手,旋即起身立于车马外,“你干得不错,在马厩好好做事,以后有的是机会擡举你。”
“多谢大人。”小冯眼中一亮,仍是涉世不深的惨绿少年样,“王爷应无大碍吧,方才在最后只断续闻得王爷失足跌于马下,千万别有事才好。”
卫绾擡眼对上这少年眼睛,见其眼底并无工于心计之人掩藏不了的浑浊。
“自是无妨,主子是什么样的人。此等人中龙凤,自有神佛庇护,世上谁敢真的动其筋骨。”卫绾笑得有些邪气,拍了拍少年的肩头。
小冯一面放下心,又对着那笑容有些莫名的憷意。
卫绾没再追问,径直往陆羡的马车去。
“是醉马草的缘故。”卫绾上马车后便对陆羡禀明,“这东西马若吃了,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便会晕眩,果真是来给你找罪受的。当初你派那些来路不明的去马厩,如今想来还真是好决断。”
陆羡冷哼一声,“分明是想置我于死地,专挑淅岭山这位置让忽雷驳害病。”
“现下怎么办。”
“既没有得逞,自然懊恼,便会继续在路上击破我薄弱之处。长安我是去定了。去找人放出我在半路受伤,生死未卜的消息,让这背后之人先得意一阵。”陆羡笑得成竹在胸。
“那陈平可要即刻派人回南炀处置?”卫绾心急。
“他们这种人隐姓埋名替主子做事,一早便是死士的待遇,必然不会留下任何犯事的证据。”
陆羡只一手伸出帘外,仆从从不远处凑近递上新砌的热茶。
冬日的山涧,茶汤浓郁正冒着白气。男人清隽的指节轻撚杯盏,气定神闲敛臂收回帘内。凑近嘴边一呷,仍闭目养神。
“不必派人回去,回去那陈平早已是尸首一处。我们的敌人,还在长安候着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