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中毒(2/2)
慕氏点头:“是该罚。”
汤弦只顾笑,头也不擡:“行,我甘愿受罚。”
吃饱喝足后,几人回了屋子。
慕氏很高兴,今日是她断腿后,最开心的一日了。
汤弦蹲在她身侧,见她面上笑意不断,心里发酸泛苦,但他面上不显,只笑得宠溺又欠揍:“今儿这么高兴啊?我瞧你笑得褶子都多了几道。”
“你怎么说话呢?”慕氏瞪他:“女儿生辰,我自然是高兴,难不成,我还要板着个脸不成?”
汤弦连连点头:“是是是,夫人说得对。”
“有点冷。”慕氏支使他:“你去给我拿毯子来。”
汤弦说好,他起身来,扭头就要去拿毯子,谁料——
他突然“嘭”地一声栽在地上,脸色白得吓人,嘴角有血溢出,定睛一瞧,那血竟是泛着黑!
慕氏吓了一跳,她在轮椅上急得不行,着急忙慌间,她亦是“嘭”地一声从椅中跌落。
听见动静的琉璃连忙进屋查看,见此情形,吓得她差点惊叫出声,她下意识就要叫人,汤弦忍着浑身剧痛开口:“别……别吱声……”
泛黑的血不断从他口中溢出,浸透了他的衣领。
琉璃先是将慕氏扶上轮椅,接着,她又把汤弦扶起来坐下,打了热水来给他净面,只是衣领上的血,却暂时无法洗净。
做完这些,琉璃又倒了两杯热水,给这夫妻二人递去。
汤弦喝了好几杯热水,强行压下了周身的剧痛。
“这事不许外传。”汤弦看向琉璃:“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知道吗?”
琉璃看向慕氏,一脸无措。
慕氏沉默片刻,摆摆手:“听他的,你先出去吧。”
方才还和谐温馨的气氛陡转直下,变得粘滞滞涩。
“是怎么回事?”慕氏率先开口:“是在外面的时候,被哪个相好的下的毒?”
“阿清。”汤弦捂着胸口,他痛苦的闭上眼:“我命不久矣。”
慕氏嘴唇开始颤抖,脸色也很白。
“这是一根毒箭,是我替恭王挡下的,我找了很多大夫看过,这毒,无药可救。”
汤弦虚弱得都不能坐直,他趴在桌上,眼皮重得睁不开眼:“恭王遇刺时,我恰好在他身边,当时脑子一热……就……就替他挡了……”
“我想,既然挡了,不如就挟恩图报。”
又有黑血从他嘴角不停溢出,慢慢在桌面汇聚了一大摊血,桌子盛不下,有的浸透了他的衣裳,有的往桌沿流去,滴答滴答砸在地上。
“那日,我看见宝儿,她站在街上,在哭。”
“宝儿在哭,因为大郎入狱。”
汤弦眼眶发红,豆粒大的眼泪滑落眼尾,没入鬓边:“我听说,她还求去了井家,那个她避如t蛇蝎的井家,跪了两日,膝盖都肿了,悬壶堂的人说,再跪下去,她膝盖就废了。”
“作为父母,却不能为子女撑起一片天,那叫什么父母?作为父亲,我应当是家里的顶梁柱。”
“我挟恩图报,让恭王给官府施压,让官府放人。”
“这样,我这一条命,也算是,死得其所。”
汤弦没敢看慕氏,他闭上眼,声音嘶哑:“不要告诉宝儿,今日是她生辰,她该高高兴兴的。”
“亲朋在,心上人也在,她今日很高兴,我不想让她难过。”
慕氏眼里闪烁着泪花,眼泪无声落下,她咬着后槽牙,一声不吭,扶着轮椅的手发白,手背青筋暴起。
良久,她擡手擦了擦泪:“你还有几日好活?”
“不知道。”汤弦拿衣袖笨拙地擦着嘴角,他眼睛微弯,竟是在笑:“总之就这几日的事了,具体哪日,看阎王爷的心情。”
“我死后,你带着宝儿改嫁吧。”
“老太太去后,我们便要分家了,哥哥嫂嫂不是好相与的,你和宝儿,会受委屈。”
“我叮嘱过大郎,让他好好待宝儿。”
“大郎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是好孩子,他会待宝儿好的。”
“阿清,我唯一对不住的,便是你了。”
汤弦声音开始哽咽:“我……”
“嘭”地一声,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门外站着眼眶红肿的少女,她凄厉出声控诉:“爹真是太会演了,这么好的演技,该去戏园子里当差才是!”
“只要不告诉我,我就不会难过吗?”
汤宝儿紧紧盯着趴在桌上的男子,曾经抱着她走过大街小巷的男子,会替自己遮风挡雨的男子。
这是她的父亲。
“宝儿……”汤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岂料一张嘴,便哇的一声呕出一口黑血,触目心惊。
汤宝儿强忍泪意,不敢再看,她微微侧身,目光落在地上,语气不容置喙:“即刻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