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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墟(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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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英茫然抱住怀里的女婴。

百里之外,妖界主城。

虚空之中闷雷一阵接着一阵,雷电长龙般穿梭在云层之中。

乌泱泱的人群数不清有多少人,款式不一的袍服和法器象征着他们来自不同的宗门。

人群尽头的人一身金色华服,身后跟了十几个穿着同样服饰的老者,瞧着年岁不小,周身的气息一眼便能瞧出来属于仙门。

城墙之上,柳离雪来到宿玄身边。

他看了眼自家负手而立的尊主,神色依旧平静,居高临下睥睨下方的数万人,眼神淡漠,仿佛万物在他眼里皆为刍狗。

桑黛不在,宿玄没有一点温柔,像极了过去那个孤身血洗十二殿的人。

若不是柳离雪瞧见他背在身后紧攥的拳头,还真以为这人如过去那般淡定。

柳离雪小声道:“尊主,妖界现在也乱起来了,百姓们不知怎么知道的,应衡仙君如今就在妖界,要求我们要不诛杀应衡,要不就……如仙盟所说,证明应衡仙君的清白。”

宿玄问:“应衡仙君醒了吗?”

“还未。”

宿玄沉默,城墙后是妖界的子民,聚集在街道之上仰头望着自己的尊主。

这位君主自少年即位后,所做的一切都在使妖界变得越来越好,是四界唯一一个没有战乱的地方,是四界财力最强的地方,他们敬仰宿玄,也愿意一生追随宿玄。

可这么多年来根深蒂固的观念告诉他们,归墟灵脉是四界根基,毁归墟灵脉便是大罪。

自家尊主若是包庇,妖界也会被其余三界围攻的,那么宿玄也会被围杀。

宿玄是妖界的好君主,受万妖敬仰,他们忠诚他,也愿拿命随他一起护佑妖界,希望宿玄可以长久活下去,好好治理妖界,而不是为了一个罪人葬送自己的命。

宿玄又如何不知晓?

柳离雪道:“尊主,我知你担心幕后一事牵扯到夫人,但夫人走之前跟你说过的,让你打开通天镜。”

通天镜只有渡劫可以打开,桑黛去了瑶山郡,那么这里的渡劫只剩下宿玄一人。

僵持了太久了,远处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

“妖王,应衡如今尚是戴罪之身,是四界罪人,您若是要包庇他,便是置妖界于危险之境,那么仙界为了铲除罪人也势必会攻开妖界的大门,冥魔两界亦是如此。”

元林的话刚落下,昏暗的天幕上浮现几百艘芥子舟,远远望去全是人影。

柳离雪暗骂:“仙盟早就将消息传给冥界和魔界了,群鬼和群魔都在闹着要求浮幽和寂苍带领他们除掉应衡仙君,浮幽和寂苍坐在这位置上,便必须做这件事。”

所以今日妖界面临的是其余三界的围攻。

其实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交出应衡,再也不管应衡,这件事便与妖界没有关系。

应衡若是醒着,也肯定会选这法子。

城内的妖民们哗然,感受到来自其余三界的威压,又看见自家尊主无动于衷的样子着实心急。

“尊主,您是妖王,妖界百年未曾开战了,难道要因为一个应衡与其余三界打仗?”

“尊主,他是罪人,他是罪人啊!您不能因为他葬送自己的命啊!”

“他是摧毁归墟灵脉,屠杀苍梧道观的罪人啊!”

“尊主,您得好好活着,您不可包庇罪人!”

“交出应衡!勿要让妖界死伤惨重!”

若真与其他三界开战,伤亡惨重的一定是妖界,宿玄都明白。

魔界和冥界的军队也以及兵临妖界大门外,那处广阔绵延千里的平原,此刻只看到乌泱的人头。

只能感受到沉重的杀意和威压。

元林勾唇轻笑,来到仙界最前方:“妖王,您若说应衡无罪,那便请证明,您不是入了渡劫吗,通天镜乃我仙盟法宝,渡劫修士可打开通天镜摄取一人的神魂,找出他的记忆投像给四界。”

“应衡若无罪,那您便证明给我们看!”

无数人在附和他。

“若应衡无罪,便证明给我们看!包庇真凶就是四界罪人!”

震耳欲聋的叫喊声让柳离雪的耳膜都要碎了,妖界城内乱了,城外也乱了。

他再过淡定也不免微慌:“尊主,快拿主意!”

宿玄喉结微微滚动,看了眼城墙下的十几万人,天幕上的芥子舟中还有许多后援,他们是真的抱着要攻打的心来的。

“……去将仙君擡来。”宿玄闭上眼,呼吸凝滞,声音沉闷:“他的灵根已被南宫烛融合,缺失的记忆也回来了,纵使如今未曾醒来,依旧可以用通天镜摄魂。”

“黛黛说要证明应衡仙君的清白,那便证吧。”

桑黛请他帮应衡还清白,那他便还。

宿玄睁开眼,眼底的挣扎消失,声音冷淡道:“去请应衡仙君!”

雨水打在灵力防护罩上,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敲击在他的心头,他擡眸看去,只看到黑沉压抑的浓云。

柳离雪行礼:“是,尊主。”

他正要转身离开,清淡的声音传来。

“不必请了,我来了。”

那声音很温和,似山间清涧泉水潺潺,令人光是闻声便心生好感。

当一人出现在城墙上方之时,四界哗然。

“应衡!是应衡!”

“罪人,是罪人,他没死!”

“杀了应衡,杀了应衡!”

宿玄和柳离雪一起转身看向来者。

他似乎刚醒来,乌发依旧是一根发带松垮系起来,脸色还是苍白如雪,眸光温和,周身的气压强大纯粹。

当整根天级灵根都回归之后,他的五感尽回,修为也全部回归。

大乘满境修士,光是站在那里便能瞧出他的强大。

“仙君……”

应衡并未管四界对他的喊杀,若非周围有宿玄的结界保护,城墙下由修士们不时打来的灵力便足以伤他好几次了。

他来到宿玄面前,眼眸弯了弯:“妖王,是黛黛让你还我清白的?”

宿玄张了张嘴,最终应下:“是。”

应衡笑着问:“她怎么说的?”

宿玄抿唇,将桑黛的话告诉他。

——“宿玄,请你帮帮我师父,打开通天镜,还他一个清白吧。”

应衡还问:“她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啊?”

宿玄回:“在笑。”

桑黛是笑着说的,眉眼弯弯,眸光柔和,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应衡低下头闷声笑了几下,可是宿玄和柳离雪却看到他一滴滴落下的泪。

应衡擡起瘦削的手,这些年消瘦到几乎挂不住肉,身上没有一点肉,便是手指都像干枯的树干。

他低声呢喃:“是我做错了吧……是我做错了吧……”

宿玄的心里一慌,忙问:“仙君,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想起来了吗?”

应衡却转身看向城墙下的三界。

他低声自言自语:“有些事情,该来的终究会来。”

他弯起唇角,与下方的元林对视,清楚看到元林眼底的恨意。

元林恨的是屠杀苍梧道观的人。

应衡轻声说:“我是应衡。”

只一句轻飘飘的话便打断了四界的喧闹。

周围只剩下雨声,他擡起头,看向昏暗的苍穹。

他说了句:“我来告诉你们当年的真相。”

应衡闭上眼,“小玄,帮黛黛完成她的心愿吧。”

宿玄的手在抖,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可元林却已经祭出了通天镜。

那枚尘封了万年的镜子悬立在高空之中。

元林单手指着宿玄:“妖王宿玄,你妻乃是应衡之徒,即使为帮她,你也有责任打开这枚通天镜,告知四界真相!”

“打开通天镜,还四界真相!”

“打开通天镜,还四界真相!”

曾经立场不同的四界在此刻统一了立场,不同的人嘴里喊的是同一句话。

柳离雪颤抖道:“尊主,开吧……这是夫人的意思。”

这是桑黛的意思。

桑黛走之前说了两次,让他打开通天镜。

她将为恩师证清白的事情交给了他。

宿玄知道该怎么做的,可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告诉他——

不能开,不能开。

开了就完蛋了。

他一直没动,四界越喊声音越大。

城内的妖民们紧张看着自家尊主,希望他能成为过去那个杀伐果断的明君,不要因为一个人毁了妖界。

柳离雪叹气,再次劝道:“尊主,开吧。”

宿玄别过头深呼吸,擡起颤抖的手,金黄的灵力自他的掌心涌出分为两股。

一股牵引向应衡的识海,一股牵引向远处的通天镜。

暗淡的镜子逐渐明亮,微弱的亮光环绕在通天镜周围,几十万人屏息凝气看向虚空。

雨水被阻隔在通天镜的结界外,那枚镜子忽然光芒大亮。

亮光从镜子中投像虚空,实化成一帘光幕。

光幕中,当年的真相缓缓浮现。

那天也在下雨,瓢泼的大雨也遮不住惨叫,雨水冲刷了满地血水,深可到脚踝的水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

天幕中传来抖得不成样子的呼吸,这是应衡的呼吸声,四界看到的是应衡的视角。

一直在转,眩晕又模糊,呼吸声急促,所过之处满是尸骸。

凶手下手颇为果断,全部抹了脖子。

应衡跌跌撞撞往里走,手上提着的剑拖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如今已经是深夜,天空中闷雷炸起,翻滚的云团中是刺耳的雷声,远处的东海浪涛拍打的声音前所未有般浩荡,应衡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直到开始奔跑。

他踩进血水,跨过满地的尸骸,跌跌撞撞朝某处跑去,目标明确,好像知道某人在那里。

他在哭,他的呼吸声沉重,他的哭声也无法被雨声掩盖。

直到一人抓住了他的脚踝。

应衡僵住身子,仿佛百年未曾动弹过,僵着脖子垂首看去。

一只惨白的手,手背上全是雨水,躺在地上艰难喘气,脖颈上一道伤口往外汩汩渗血。

声音因漏气像极了破败的古琴,那人瞳仁瞪大,一手抓着应衡的脚踝。

“嗬……嗬……仙……仙君……”

他的眼睛越瞪越大,脖子上的血越流越多。

“灵脉……被人毁了……我观弟子……死……死……”

“那人……那人……”

他擡起一手颤颤巍巍指向远处。

他要说什么话,可喉口被划断,最后的话也没有说出来,单手轰然落地砸入水中,握着应衡脚踝的手也缓缓松开。

应衡缓缓擡眸,从染红的血水,看到一抹脏污的衣摆,视线越来越往上。

缓慢,却又清楚。

四界之人屏住呼吸,捏紧了拳头瞪大眼看着通天镜。

破烂染红的白衣,往下滴血的剑尖,握着剑柄的小手,然后越来越往上。

垂在身前被雨水打湿的乌发,纤细的脖颈,随后是——

一声惊雷炸起,白光照亮了整片小院,倒地的横尸,惨死的人。

以及——

一张杀意遍布的脸。

天幕在此刻关闭,短短一刻钟不到。

四界一片沉默,竟一点声响都没有。

许久后,城墙之上的黑衣青年忽然撑住石壁,俯身吐出大口的血。

银发披散在身前,他剧烈咳血,周身的威压溃散,颓然跪倒在地。

——宿玄,请你帮帮我师父,打开通天镜,还他一个清白吧。

宿玄忽然大笑出声,眼泪涌出坠落在地,一颗颗泪花晕染了地面。

“你真是心狠……你真是心狠啊……你让我亲手推你到这种地步……”

所有人都看清了。

覆灭归墟灵脉,屠杀苍梧道观的——

是桑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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