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州(2/2)
此前,阮如玉一直怀疑香君的身世,毕竟香君给她的感觉像是自小便受过很好的教养,要么,就是出身不凡,家教严苛,要么,就是后天下了大力气培养,可她如今来了这户人家一看,陈设家具都是朴朴实实,连一点多余的花样纹饰都没有,这位樊婆婆说话行事间也是本分人的做派,不像是会专门给女儿请教习先生的人,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萧景衍见阮如玉出神,也上前一步,宽慰老妪,“老人家若是实在想她,不如过些日子,我接您进建康,安排你们见上一面,您说好不好?”
老妪止住哭声,踌躇道,“那路费——”
萧景衍连忙应下,“自然是我们一力承担,老人家不必记挂这个。”
老妪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那敢情好,就是怕麻烦你们两位。”
萧景衍一笑,“不麻烦,举手之劳罢了。”
阮如玉回过神来,这是什么情况刚才不还说怕打扰女儿,不敢去瞧她吗,这么一会子怎么就又变卦了,她看见萧景衍给自己使眼色,只得压住了好奇心,也笑道,“都是应该的,樊婆婆不必挂怀。”
三人又简单聊了一会儿,老妪明里暗里打听两人的来路,萧景衍只说他们两个是过路人,遇上洪涝冲翻了船只,他们迷失了方向,这才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了这里,由于庐水经常泛灾,老妪并未起疑,收拾一番就让他们去休息了。
此处只有一间屋子,老妪让他们两个住在屋里,自己则去粮仓睡了,阮如玉百般推让,老妪执意不肯,还是萧景衍说客随主便,阮如玉才松开手。
等老妪走了,阮如玉不觉埋怨道,“随之,你怎么能让樊婆婆自己去住粮仓呢,你不说帮我拦着,还由着她去。”
萧景衍笑了笑,“你以为,那位老人家会放心让你去住粮仓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长卿,你还记不记得她说,香君经常给她送各样东西回来,可你放眼瞧瞧这间屋子,家徒四壁,空无一物,那你说,那些东西都搁在哪里了?”
阮如玉恍然大悟,“你是说,樊婆婆把那些宫里的宝贝都藏在了粮仓!”
“我们毕竟是过路的陌生人,她自然是提防我们的,又怎么可能在我们跟前暴露家底。”
“还真是,我脑袋都烧糊涂了,硬是没反应过来,还只当她是谦让。”阮如玉叹了口气,撑头拖着下巴t,“随之,你觉得这位樊婆婆说话像不像有假?”
“怎么说?”
“我之前在宫里见过她的女儿香君,我那时候就觉得古怪,香君说她自己出身贫寒,可她的言谈举止给我的感觉却像是在富贵堆里长大的,我原本指望在她家里发现一些端倪……嘶,头好痛……”
萧景衍擡指帮她揉着太阳xue,又心疼又无语,“都病成这样了还不肯好生歇着。”
阮如玉也不理他,自顾自说道,“我刚才瞧樊婆婆的模样,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嘛,这么看来,香君应该没扯谎,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更奇怪了。”
“听你这么说,确实是有点奇怪,没关系啊,等到时候把这位樊婆婆接到建康,叫她们母女一见面,或许就能瞧出究竟了。”
“对了,我还想问你,你怎么就知道樊婆婆会答应进建康呢,我原本以为,她担心搅扰她女儿的生活,是断不肯去的。”
“她哪里是怕搅扰她女儿啊,她就是单纯不想花钱罢了,从离州到建康,虽然不算很远,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到底也是一笔不菲的开支,樊婆婆一看就是穷惯了的,哪里能舍出这个钱去,所以,我一说费用由我们承担,她自然就乐意了。”
阮如玉仍是不解,“香君不是都给她许多金银珠宝了吗,她怎么还这么不舍得花钱呀。”
萧景衍叹了口气,“我当年流落江北,亲眼瞧见荒年大行,饿殍遍野的惨象,曾经经历过困苦的人,即便后来再如何富有,也无法改变自己节俭甚至于吝啬的习惯,想来,樊婆婆也是这样,不管怎么说,樊婆婆是个热心肠的,能帮她一把就帮她一把吧。”
“嗯。”阮如玉有些困了,她撑着眼皮,絮絮地说,“随之,你说舞乐署里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呢,香君、巧曼、姜夫人、贾太后……她们这些人会不会有关联?”
“你问我,我问谁去,若按照眼下的情况,只能说舞乐署的账目同庐水有关,也就是同贾太后有关,至于其他人在舞乐署都做了些什么,便不得而知了。”萧景衍的脸上浮出一抹忧色,“从帐册上看,贾太后利用舞乐署洗钱不是一年两年了,宫中年年都有人查,可年年都无人禀明圣听,还有庐水这边早已换了一副天地,可建康那边却还对此一无所知,贾太后的势力早已不局限于建康一隅,更同北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长卿,这场仗,不好打啊。”
“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贾太后利用不义之财囤养重兵,网罗群臣,世家大族官官相护,罔顾民生,而剩下的那些大臣畏惧威权,敢怒而不敢言,岂不知沉默亦是一种罪过!”阮如玉咬牙,“大梁的江山社稷就是让这帮人生生断送的,我绝不能由着萧墙之祸猖于世间,无论多难,我都要去闯一闯。”[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