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归巢（2/2）
“但力场不是解决办法。”神永继续说，“它只是推迟了问题，终有一天，墙会倒塌，那时候，你要么学会了相信，要么就崩溃。”
“你是有理解的。”冬月最终说道。
“每个人都有吧。”神永回应道，“那种想要把自己包裹起来的冲动。”
电梯停了，门打开。
前方是一条更长的走廊。
他们在一间小会议室里坐下。
这里的装饰很简约，一张长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GEhIRN的标志。
冬月倒了两杯茶。
“说起来，神永君今年多大？”
“二十一。”
“真年轻，”冬月感慨道，“在你这个年纪，我还在为考试发愁，为人生方向迷茫。”
“过奖了。”神永接过茶杯，“我只是比较幸运，站在了正确的位置上。”
“但光有位置是不够的。”冬月端起茶杯，却没有喝，“还需要能力，需要眼界，需要……某种特质。”
他看着神永的眼睛。
“某种让人信服的特质。”
神永微笑着回视。
两人对视了几秒，谁都没有先移开目光。
最后还是冬月先笑了。
“抱歉，职业病。”他喝了口茶，“在学术圈待久了，总是忍不住想要‘测试’年轻人。”
“没关系。”神永也喝了口茶，“我理解。而且被冬月教授测试，是我的荣幸。”
“您关于‘个体与整体关系’的论文，我读过很多遍。”
冬月愣了一下。
“你……读过我的论文？”
“毕竟我是京都大学在读的学生，虽然是工学部的。”
“能说说看吗？”冬月来了兴趣，“你从我的论文里读到了什么？”
神永沉思片刻。
“孤独。”
“每一篇论文，每一个理论。”神永继续道，“都在讨论同一个问题：人与人之间真的能够相互理解吗？”
“而您的答案是不能。”
“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困在自己的世界里。”
“用自己的方式解读世界。”
“即使是最亲密的人，也无法真正进入彼此的内心。”
“……你读得很仔细。”冬月沉默良久后说道，“比我的大部分学生们都仔细，他们大多只看到了理论本身，却没看到理论背后的……”
“情感？”神永接过话。
“那你的答案是什么？”冬月问，“对于‘人与人能否相互理解’这个问题。”
这是冬月思考了半辈子的问题，也是促使他加入SEELE的根本原因。
“完全的理解或许不可能。”神永慢慢说道，“但共鸣是存在的。”
“共鸣？”
“就像两个不同频率的音叉。”神永继续说，“虽然无法发出相同的声音，但在某些时刻，它们的振动会产生和谐。”
“和谐……”冬月若有所思，“不是统一，而是和谐。”
“差异不是隔阂的原因。”神永继续，“恐惧才是。”
“当人们恐惧被理解后会被伤害。”
“恐惧理解他人后会失去自我。”
“墙就建立起来了。”
“但如果不建墙呢？”冬月追问，“如果两个人完全敞开，完全融合……”
“那就不是两个人了。”神永打断他，“那是一个新的存在。”
“原本的两个人，就都死了。”
“你是说……”
“就像把两种颜色混在一起。”
“你得到的不是红色理解了蓝色。”
“你得到的是紫色。”
“而红色和蓝色……都不复存在了。”
“所以如果能够克服这种恐惧，接受碰撞的风险，那么，即使只是短暂的一瞬间。”
“也足以让人感到……”
他最终选择了一个词：
“温暖。”
“即使这种碰撞可能导致毁灭？”冬月问。
“特别是当它可能导致毁灭时。”
“只有在面临失去的风险时，我们才会意识到拥有的可贵。”
“我还从未听过这样的答案。”冬月最终说道，“你让我想起了一个学生。”
“哦？”
“她也是这么说的。”冬月的眼中闪过回忆，“‘理解他人是不可能的，但正因为不可能，所以才要不断尝试。’”
“她听起来是个了不起的人。”
“是的。”冬月点头，“非常了不起，也许……你们会有机会见面。”
神永没有接话，只是微笑着喝茶。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冬月老师，占有欲爆棚的阴沉男把唯学姐拐到哪儿去了，明明唯学姐还要和我一起做定期测试报告的。”
人未至，声先至。
一个带着眼镜的女人冲进来。
看起来是个很有活力的人
女人注意到了神永。
她的脚步停住了，就那么停在门口。
盯着神永看，上下打量，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完全不掩饰。
“这位是？”
“新同事，神永新二。”
“哇哦。”她吹了声口哨，“基因彩票的头奖啊。”
“真希波！”冬月有些无奈，“注意你的措辞。”
“我有说错吗？”真希波毫不在意地走过来，绕着神永转了一圈，“身高185左右，体脂率大概10%，肌肉分布均匀但不夸张，说明有规律的训练习惯。”
“手指修长，没有老茧，但关节处有轻微的痕迹……练过钢琴？”
“眼镜度数不高，大概200度左右，说明视力良好。”
“姿势笔直但不僵硬，说明自信且放松。”
“而且，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在日本很少见。”
“非常！非常！非常有价值！”
“综合评估，UR级交配对象。”
冬月差点被茶呛到。
“谢谢夸奖，真希波小姐。”神永终于忍不住往后退了一些。
“叫我玛丽。”真希波大大咧咧地坐下，“真希波太正式了，而且……”
她眨了眨眼。
“如果要约会的话，叫名字比较好吧？”
“对了你有女朋友吗？”
“真希波！”冬月扶额。
“什么？”真希波无辜地看着冬月，“这是合理的信息收集啊，如果他有女朋友，我就知道他的择偶标准，如果没有，我就知道我有机会。”
“逻辑完美。”神永被逗笑了，“那如果我说没有呢？”
“那太好了！”真希波立刻凑近，“你喜欢猫吗？我养了三只，会做饭吗？我不太会，喜欢什么类型的音乐？”
“真希波。”冬月终于忍不住了，“你还有正事要办吧。”
“正事？”真希波看了看表，“糟糕！定期调试的报告！”
她跳起来，抓起文件就往外跑。
但在门口，她回头对神永眨了眨眼。
“对了，我是认真的哦。”
“关于什么？”
“关于你是优质交配对象这件事。”她笑得灿烂，“等我忙完这个实验，我们可以深入讨论一下生物学上的最优配对策略。”
“真希波！”
“好啦好啦，我走了！”
门关上，走廊重新安静下来。
冬月歉意的看向神永。
“抱歉，真希波她性格比较直接。”
“我觉得很有趣。”神永真诚地说，“很久没遇到这么真实的人了。”
“真实？”
“是的。”神永点头，“大多数人都在演戏。演给别人看，也演给自己看，但她不是。”
“你说得对。”冬月若有所思，“她确实是个特别的人，这个世界需要更多这样的人。”
他看了看手表。
“好了，最后带你去你的办公室。”
他们走在安静的走廊里。
然后，神永看到了一个男人。
从对面走来。
五十岁左右，穿着研究员的白大褂，手里拿着一叠文件。
看到神永的瞬间，那个男人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葛城博士。”冬月打招呼，“这位是新来的神永君。神永君，这位是葛城博士，负责对第二使徒的研究和EVA调整。”
“葛城一郎。”男人伸出手，“同时也负责南极事务的后续研究。”
“神永新二，新加入的特别顾问”神永握住他的手，“久仰大名。”
他们的目光相遇了一瞬间。
在那个瞬间，神永知道他认出了自己，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我还有实验要处理。”葛城很快找了个借口，“失陪了。”
冬月看着葛城一郎离去的方向，有些困惑。
“奇怪，葛城博士今天有些不对劲。”
“也许只是工作压力大。”神永平静地说，“EVA的研究开发，想必很不容易。”
他们继续前行。
“这是你的办公室。”冬月打开门，“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谢谢您，冬月教授。”
“那我就不打扰了。”冬月离开了。
神永走进办公室。
一切都是崭新的。
办公桌、电脑、书架、沙发。
窗外能看到第三新东京市的建设现场。
无数巨大的机械在移动。
无数工人在忙碌。
这座城市，将成为人类最后的堡垒。
也可能成为最初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