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不坦率的人们(1/2)
变化是缓慢的。
像春天的第一朵花,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开的,但早晨推开窗,它就在那里了。
“早上好,神永君。”
“新二,一起吃午饭?”
“神永,这个数据能帮我看看吗?”
神永新二来到GEhIRN第三个月,整个研究所的空气变了。
技术员伊吹第一次主动分享了女儿的照片。
保安大叔开始在深夜巡逻时哼《昴》,偶尔还会吹口哨。
连最严肃的数据分析师都会在午休时讲个冷笑话,虽然很冷,没人觉得好笑。
甚至那台总是卡纸的复印机,在神永路过时似乎都乖了一些。
赤木直子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后,俯瞰着这一切。
神永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周围围着四五个研究员。
阳光从天窗洒下来,正好照在他身上。
白色的实验服反射着光,让他整个人都在发亮。
像基督教宣传画里的圣人。
阳光。
赤木直子在心里给出评价。
他就像阳光。
温暖的,明媚的,普照万物的阳光。
不,不对。
阳光是泛滥的,无差别的,不需要回应的。
而他像个篝火。
这个比喻更准确。
人们会主动靠近,会围成一圈,会把冰冻的手伸向那温度。
而他就坐在中心,安静地燃烧。
恶心。
赤木直子把窗帘拉上一半。
做作的温柔。
虚伪的关心。
他到底想要什么?
权力?地位?还是……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赤木博士?”
是她的助手,一个戴着厚眼镜的年轻女孩,总是战战兢兢的。
“第三区块需要您的授权。”
“让神永处理。”
赤木直子没有转身,继续盯着外面。
“可是博士,这需要您的生物识别和数字签名。”
“那就等我有空再说。”
“但是……”
“我说了。”赤木直子转过头,“等我有空。”
助手被吓到了。
“是……是的。”
她退出去,轻轻关上门。
赤木直子重新看向窗户外的神永。
这三个月来,她一直在躲避他。
通过邮件交流工作。
通过助手传达指令。
通过一切可能的方式,避免面对面。
避免对视。
尤其是眼睛。
那双该死的蓝眼睛。
每次不小心对视,她都有种幻觉。
像突然被扒光了衣服站在人群中。
那些她用时间掩埋的东西。
那些她告诉自己“已经处理好了”的东西。
那些她以为只要不去想,就不存在的东西。
可是那双眼睛。
那双温和的蓝眼睛。
就这样看着她。
不评判,不指责,只是看着。
然后她就想逃。
像个做了亏心事的孩子。
不。
我不允许。
赤木直子咬紧牙关。
没有人能看见。
没有人。
我是完美的。
我是赤木直子。
“看来你的魅力指数又上升了呢,神永君。”
真希波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直接坐到神永身边。
腿贴着腿。
她穿着研究服,里面是黑色的吊带背心。
违反着装规定,但没人敢说她。
因为她是真希波。
GEhIRN里敢当着碇源堂的面打哈欠的人。
其他研究员看到她靠近,识趣地散开了。
大家都知道真希波对神永的“兴趣”。
或者说,整个GEhIRN都知道。
她从来不掩饰。
“只是正常的同事关系。”神永合上手里的技术报告。
“同事关系?”真希波挑起一边眉毛,整张脸都写满了“你在逗我”四个字,“伊吹已经把女儿的择偶标准告诉你了哦。”
“他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
“而你恰好永远在听?”真希波凑近,“永远在线,永远可靠,永远温暖。”
她拖长了声音:“像个该死的太阳。”
神永没有回答。
他的视线越过真希波的肩膀。
办公室的窗帘动了一下。
一个身影退进阴影。
真希波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啧”了一声。
“赤木博士还在观察你呢。”她撇嘴,“像研究培养皿里的细菌一样。”
“她只是谨慎。”
“谨慎个屁!”真希波难得爆了粗口,“神永君,你真的相信自己说的话吗?”
“什么意思?”
“她不是谨慎。”真希波转过来,直视神永的眼睛,“她是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你。”真希波说,“或者更准确地说,害怕自己会需要你。”
神永看着她,没说话。
真希波移开视线:“好啦好啦,不说这些沉重的了。”
她又变回了那个嬉皮笑脸的样子,仿佛刚才那几秒的认真从未存在过。
“对了。”真希波抱住神永的手臂,“周末陪我去玩赛车。”
“赛车?”
“是啊!”她的眼睛亮起来,像被点燃的星星,“富士赛道,我订了全天的场地。包场哦,包场!”
“我没开过。”
“那正好啊!”她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我可以手把手教你。”
“手-把-手哦。”
周围传来几声不自然的咳嗽。
显然吃瓜群众们都在竖着耳朵听。
“那就这么定了!”真希波大声宣布,音量特意提高,确保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周末!约会!”
“不是约……”
“不是周末约会,就是周末约炮,你选。”
神永被打断,难以应对。
“对了。”她整个人靠过来,嘴唇几乎贴着他耳朵,声音压得很低,但又故意不够低,让周围的人能隐约听见。
“神永君,你的童贞还在吗?”
咖啡喷了,不止一个人。
桥本的咖啡喷到了文件上。
伊吹的茶洒在了键盘上。
年轻的女研究员脸红到耳根。
整个休息区像被按了暂停键。
“还有。”真希波完全无视周围人的表情,继续她的“审讯”,“你的xp是什么?御姐?萝莉?清纯系?还是......”
她上下打量他,最后视线落在他的眼镜上。
“眼镜娘?”
神永推了推眼镜。
镜片反射着荧光灯的光,暂时遮住了他的眼睛。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反应。
这个三个月来永远温和,永远礼貌,永远得体的神永新二,会怎么应对这种赤裸裸的性骚扰?
“真希波小姐。”
他的声音依然温和,但温度变了,看起来暖,实际上冷。
像大提琴的低音弦,被拨动了一下。
“你知道吗?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过度关注他人私生活的人,通常是在用这种方式,逃避自己的问题。”
“哦?”
“比如。”他站起来,身高优势让他可以俯视她,“一个二十六岁就拿到博士学位的天才,为什么要用如此幼稚的方式来寻求关注?”
真希波眨了眨眼睛。
“是因为害怕真诚的交流?”神永继续,“还是因为,只要把一切变成游戏,就可以不用承担情感的风险?”
“把关系保持在‘开玩笑’的层面,就永远不会真的受伤。”
“对吗,玛丽?”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有人想溜,但又不想错过这场好戏。
然后真希波笑了。
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太棒了!”她擦着眼角的泪,“太棒了太棒了!神永君,你果然是最有趣的!”
她跳起来,勾住他的手臂,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这样才对嘛!”她的声音里有种病态的兴奋,“不要总是装好人!偶尔展现一下真实的自己!”
“有棱角的神永君!”
“会刺人的神永君!”
“不那么温柔的神永君!”
“我一直都是真实的。”神永说。
“骗子。”真希波直视他的眼睛,“你的温柔是真的,但也是伪装,你的关心是真的,但也是距离。”
“但没关系,我迟早会剥光你的伪装。”
她松开他,冲周围看热闹的人挥手:“表演结束!该干嘛干嘛去!给你们贡献谈资了,记得请我喝咖啡哦!”
人群散开,但窃窃私语还在继续。
“真希波好大胆啊......”
“神永君那个反击也太帅了......”
“他们是不是在交往?”
“傻啊你,这是互相试探......”
声音渐渐远去。
而在办公室里。
赤木直子靠在墙上,手按在胸口,心跳快得不正常。
他看见我了。
他知道我在看。
刚才那几句话,不只是对真希波说的。
也是对她说的。
“把关系保持在‘距离’的层面,就永远不会真的受伤。”
“对吗?”
混蛋。
看穿一切的混蛋。
周末富士赛道
真希波开着一辆深红色的NissanGt-RR34,在赛道上飞驰。
不是展示用的那种改装车,是真正的赛道怪兽。
碳纤维车身,强化底盘,涡轮增压引擎。
她说这是她“温柔的小宝贝”。
神永坐在副驾驶座上。
“怎么样?!”
过弯时,真希波大声问。
“很快。”神永说。
“就这?!”她踩下油门,引擎发出更加狂暴的吼声,时速表的指针疯狂攀升。
“不怕?!”
“为什么要害怕?”
“因为我可能会失控啊!”她笑着说,方向盘在她手里像玩具一样灵活,“把我们两个都送进地狱!”
“或者天堂!”
“看上帝心情好不好!”
“你不会的。”
“这么相信我?!”
“不是相信。”神永看着她,“是知道。”
“你的双手很稳,呼吸很均匀,瞳孔扩张在正常范围,你完全掌控着这辆车。”
真希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减速,驶进维修区。
“你来试试。”
“我说过我没开过。”
“我教你。”她解开安全带,“来吧,不要怂。”
真希波跳下车,绕到副驾驶,拉开门。
十分钟后。
神永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握着方向盘。
真希波在副驾驶,身体前倾,手覆在他的手上指导着他的握姿。
“放松。”她的声音在他耳边,“不要握那么紧。”
“车是活的,你要感受它。”
“活的?”
“当然。”她的手指轻轻拍打他的手背,“引擎是心脏,油路是血管,轮胎是四肢,传动轴是脊椎,悬挂是关节。”
“你要和它合二为一。”
“人机一体。”
“听起来很哲学。”
“闭嘴,开车。”
神永踩下油门,车缓缓前进。
“太慢了!”真希波抗议,“我奶奶开轮椅都比你快!”
“你奶奶还在吗?”
“不在了。”
“那她开轮椅的速度是多少?”
“……”
真希波愣了一下,然后笑出声,“你这混蛋!专心开车!”
神永加速。
三十,五十,八十,一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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