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2/2）
见她不答，他也不恼，反而轻笑一声，又是俯脸触了触她浓密的眼睫：“师尊意识中的扶望神君，想是从来不会这般对待师尊吧。恋慕师尊，拥抱师尊，甚至……如同此刻，亲吻占有师尊。”
简单一句话，便令她长久压制在心底的不堪层层翻涌上来。
她咬紧牙根，自欺欺人道：“……你不是他。”
师尊……从来不会对他生出这般心念。
许是因为他沦为堕神之故，邪气入侵，心神空茫，迷失本性，才会生出那般心念，成为如今的黎为暮。
“我的确不是他。”黎为暮笑了一声，凝望垂眸无声如同偶人一般无知无觉的神躯，眉眼一瞬狠戾，“我不仅不是扶望神君，他日之后，这世间……注定不会存有扶望神君！”
话落，他五指张开，笼罩神躯。
他灵力森冷渡出之时，虞丘渐晚清晰看到，神躯之上，竟有灵力汹涌向四周逸散开来，神躯更是微微震动，隐有崩毁之意！
他竟是想要直接摧毁神躯！
万万没有想到黎为暮竟然狠戾到连自己都要毫无迟疑的摧毁，而神魂神躯共为一体，便算他脱出神躯自由行动，可谁也不知神躯摧毁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果然便见神躯灵力崩散之时，黎为暮亦是眼底微空，身子几不可见地晃了一晃。
可便纵如此，他激出的灵力不仅不见收敛，反而越发剧烈了些。
显然不达目的不罢休！
虞丘渐晚了解他的性情，知晓他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如今执意毁去神躯，应是有把握不会伤到自身性命。
大抵只是为了摧毁作为神明的一切，摧毁属于扶望神君的自己，从而真真正正做回抛却一切的黎为暮。
可她……怎能愿见。
她放不下黎为暮，亦放不下扶望神君。
那毕竟是自绝境之中将她带回之人，毕竟是在她举目无亲无依无靠而予她温暖之人，他是她的授业恩师，而黎为暮如今心有瘴翳，他不愿承认过去，兴许只是一时行岔踏错而已。
她不可能眼睁睁看黎为暮摧毁神躯而无动于衷！
虞丘渐晚大力挣扎开来。
可如今黎为暮已经恢复作为神明的些许神力，只消将她锁在怀中，她的那点微末仙力，加之他身好似蚍蜉撼树，想拒拒不得，欲推推不动，如同他的掌中雀笼中燕一般，根本没有哪怕半丝还手之力。
可神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掌下消散。
电光火石间，虞丘渐晚猛然想起什么，竟是双臂一展环住他的后颈，将他的身子猛然拉了下来。
而后踮起脚尖，将额头抵上他的。
叩入他的识海。
黎为暮识海中景象，远非上次她进入时的模样。
那时他化身凡人，识海窄小，不过方寸之地，如今却是浩瀚深远，无边无际。
其中灵力更是起伏澎湃，雄浑厚重，只是他始终不愿承认自己原本身份，让这些浩瀚的灵力颇受禁锢，像是只解开了十之有一，其余神力被尽数压制下来。
属于扶望神君的那部分记忆更是如此，除了些许逸散开来的记忆外，几乎所有记忆都被禁锢尘封识海深处，徒劳翻涌。
如同带着镣铐的凤鸟，振翅不得，只能苦苦哀啼。
虞丘渐晚始终不知他为何对身为扶望神君的一切如此抗拒，而如今关头也无心深究，只毅然踏入他的识海，直接想要寻找他的神识。
如今想要拦阻住他，只剩制住他的神识一途！
然而她的气息本就对黎为暮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如同羊入虎口自投罗网，几乎在她一步上前瞬间，他识海之中便生出一根触手，亲昵想要绕上她的腰肢。
虞丘渐晚敏锐避让开来。
然而一步再次迈出时，脚底位置却是探出一根触手，倏然缠上她的小腿。
虞丘渐晚躲避不及，被它一拉，登时重重跌下。
几乎在她紧密贴靠他识海的瞬间，四周生出无数小手与细丝，不由分说勾缠她的腕骨、手心、脚踝、颈项、面颊……几乎是身体的每一处。
身处他人识海，一举一动本就受他人全然操控。
虞丘渐晚本想借着他如今心思尽数落在摧毁神躯上面，无暇顾及太多，悄声潜入他的识海制住他的神识。
未曾料想连神识都未曾瞧见，便已是寸步难行。
察觉到那些触手已经挑开她的衣袍，顺着她的腰线一路向上攀爬，亲密着想要触碰更多，而随着彼此间触碰的更为紧密，那种过电酥麻之感更是丝丝缕缕漫上，令人指尖都克制不住地细细颤抖。
虞丘渐晚闭了闭目，稳定下心绪，咬牙准备撤离他的识海。
……事已至此，若是再做逗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然而眼前忽有莹光跃动。
虞丘渐晚愕然睁眼。
就见那光团一样的神识正在她眼前上下跳跃，像是理解不了她为何面上痛苦难言，跃动了几下，咕叽咕叽挪上前来，亲亲密密蹭了蹭她的脸颊，像是想要安抚于她。
神识乃是一人心底最为真实最为赤诚的体现，便算是识海主人本身，时常都无法全然控制神识。
竟是因为察觉到她的气息，神识主动找寻了过来。
虞丘渐晚忍不住抿唇好笑，又心生柔软，她轻轻敞开怀抱，任由它欢快地跃入她怀中。
神识，或者说黎为暮……当真，喜欢她至极。
她轻揉怀中温暖的光团，又俯脸轻轻贴了贴，终归还是无声一叹，低声：“……抱歉。”
话语落，她手底力道一重，狠狠一击轰然撞上神识！
识海随之一震，伴随着黎为暮压抑地闷哼。
虞丘渐晚已经猛然挣出他的识海。
入眼所见，黎为暮身子果然轻晃了晃，周身紧密运行的神力亦是微微停滞了一瞬，虞丘渐晚已经毫无迟疑向前一撞，将他架在神躯之上的手猛然撞开！
顺利救下扶望神君神躯！
然而他神力运行停滞瞬间，那些一直盘旋四周虎视眈眈盯紧他的仙人，如同饿狼扑食一般，提剑猛然朝黎为暮攻了上来！
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虞丘渐晚眼瞳一缩，在长剑刺上之时，毅然旋身为他挡住剑招，而后反手一推，将他推向扶望神君神躯。
血光自虞丘渐晚胸口激出，她闷哼一声。
目光却是紧紧凝视黎为暮，见他在跌触上神躯的那一刻，身形陡然消失。
虞丘渐晚呼吸一窒。
扶望神君眉心位置暗色堕神之印，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晦暗气息，重现熠熠光华，随即见他长睫轻颤一下，向上轻擡，缓缓张开。
露出那双倾倒山河的眼眸。
几乎在他眼眸睁开瞬间，澄澈无匹的神力霎时激荡开来，那些正在交战的五界之人通身杀气眨眼消弭，高举的武器也慢慢落下。
众人恍惚许久，似是心有所感，转目望向中心的扶望神君。
他眼眸浩瀚辽远，好似载满世间山川河海与悲欢喜乐，然而历尽千帆，诸般繁华过后，最终归于平和与宁静。
虞丘渐晚一瞬恍惚。
这才是神明。
历遍生死伦常，终归视同万物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