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2/2)
那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清新的味道,跟喷了香水糅合起来的人造花香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傅栖眠心中顿时松快了十二分。
“你看,我就说他喜欢吧。”傅母挽住燕茴的胳膊,指着傅栖眠得意地笑笑。
透过层层叠叠的花朵和其他人的身影,傅栖眠几乎是瞬间就对上了后面傅桓烨的眼神,二人相视无言——但即便不用语言,他们也能够知道彼此的情感。
“……嗯,喜欢。”傅栖眠弯了弯眼睛,笑得纯真又无虑。
中场休息过后,其实也没剩下几个选手了,很快就到了要揭晓分数的时候。
傅母和燕茴坐在底下,满脸期待地看着手里拿着决赛结果的主持人,恨不得冲上台去自己拿过来看。
傅栖眠回到台上,看着两个人,无奈地勾了勾唇,心情跟刚刚上台表演的时候完全不同。
此刻的他要更加平静——在这档音综上,他要做的事、想要的东西,已经都完完全全地做到、得到了,没有任何遗憾了。
现在,他只需要准备真心地给他的朋友鼓掌喝彩就好。
前十强选手的名单已经报了七个,只剩下前三个了。
仍然是没有报到傅栖眠的名字。
第三名,不是傅栖眠。
“让我们恭喜,傅栖眠选手,拿下今天的亚军!”
在主持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傅栖眠——但他的神情,却并不想一般人想象的那样,或是激动,或是失望,或是懊悔。
反而更像是——松了一口气?
在掌声响起的时候,傅栖眠垂眸,轻松散漫地笑了,朝着台下挥挥手。
稳了。
他看向今天实至名归的冠军——连若,恭喜你,得偿所愿咯。
彩带,花瓣,伴随着舞台的上的烟花效果一起落下,金子一般洒在连若的身上。
与冠军擦肩而过的傅栖眠,笑得比谁都开心。
他又赢了,这一次,连带着那些曾经被剧情一笔带过、被薛付之用来踩在脚下、衬托两个烂人烂头顶的爱情的背景板一起,赢了。
“——第二名!我们小宝是第二名唉!”重新回到休息室,傅母笑眯眯地给所有人都倒了一杯果汁,包括刚刚跟着进来的连若和查赫森,“而且,冠军居然是我们小宝的朋友!这也太好了!”
“谢谢伯母!”查赫森起身,朝着傅母甜甜一笑,鞠躬。
“多谢伯母。”连若也站起身,朝着颔首,随后以果汁代酒,跟傅栖眠碰了一杯,“恭喜——还有,谢谢。”
果汁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晃晃悠悠,即便没有放冰块,也足够清爽解渴。
拿起杯子,傅栖眠也回敬连若:“当然是要先恭喜你了,大冠军。”
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冠军,绝对不会拿得顺顺利利。
——江焕诚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但实际上,他要更加了解江焕诚多一点。
喜欢他?
江焕诚喜欢他吗?
也许吧。
但是江焕诚一定更爱他自己。
傅栖眠心中冷笑一声,随后拿起桌上的果汁,抿了一口。
如果说当时七哥来恭喜他拿冠军,是在有意夸张恭维的话,那么后面江焕诚来恭喜他,就是试探了。
在江焕诚的视角里,始终都是有两套准备方案的。
要是傅栖眠觉得感动,答应重新回到悦江,那么他作为赞助商和特邀评委,绝对可以把本来就实力强劲的傅栖眠捧上众望所归的冠军宝座;但要是傅栖眠不答应,觉得自己已经翅膀硬了,不再需要悦江,不再需要江焕诚了,那就让他的分数少一点,和冠军失之交臂。
——江焕诚觉得,这样一来,傅栖眠就会觉得自己离了江焕诚就什么也做不成,然后乖乖回到悦江。
无论哪一种可能性,在江焕诚看来,都是稳赢的。
但很可惜,他完完全全算错了。
傅栖眠要的,就是后一种情况的出现,让连若安安稳稳拿这个实至名归的冠军。
不过他也确实不会再回悦江就是了。
江焕诚打了两头赢的算盘,结果却是两头输。
傅栖眠计划得逞,呼出一口气,畅快地将手里玻璃杯中所有的果汁都一饮而尽。
***
薛家别墅的花园里,摇椅上坐着一个瘦弱的人影,像一片被揉皱又展开的草稿纸,灰败又漂浮。
花园不大,但有鸟雀,有鲜花,还有一棵小树,尽管是晚上,也在暖色灯光下显得生机勃勃。
这样一对比,摇椅上面色憔悴又恐怖的薛付之,则显得更加格格不入。
——傅栖眠,没有拿冠军。
傅栖眠的冠军,被抢走了,哈哈。
他痴傻又执拗地笑了两下,随后表情再次变得阴暗。
但是,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傅栖眠没有拿到冠军,但冠军同样也不是他的。
要是……要是他没有受伤,现在风风光光站在冠军位置上,捧着奖杯,把傅栖眠狠狠踩在脚底下的人,应该就是他才对!
然后再一看傅栖眠的表演现场,所有人都在夸他,所有人都觉得他也能媲美冠军,甚至他连伴奏的钢琴师也是云城所有人可望不可及的傅氏掌权人……
这跟拿了冠军有什么区别!
不对!根本不对!
傅栖眠脾气又差,又是个选秀退赛的人,应该会在决赛个人舞台上露馅、不被看好、最后人人喊打才对!
——总之,无论怎样,结果如何,只要还有人喜欢傅栖眠,薛付之就不会真正满意。
傅栖眠越是表现得光彩,越是成功,就越是让薛付之心里堵着的石头变大。
可是如果真的等到了那一天,薛付之真的就会放下了吗?
但是现在的薛付之不在乎这些,他只想知道傅栖眠是不是真的像看上去那样光鲜亮丽,是不是背后也会被人说三道四,是不是暗地里也在跟他一样难受得将嘴唇咬出血。
对,一定是这样的,傅栖眠只是在装作很得体很从容的样子,以前他不知道见过多少回傅栖眠争风吃醋的模样,这次一定也不例外,因为傅栖眠就是这样的人!
他一遍一遍地看着直播回放,一遍一遍地翻着弹幕记录,试图从千万句赞美中,找出一句不看好傅栖眠的话。
然而,在他第三遍一条一条翻过上万条带有傅栖眠名字的弹幕之后,也没有看见一句跟傅栖眠相关的负面评论。
那么,会不会有人觉得,他没有参加比赛,很可惜呢?
他颤抖着双手,顶着血红的眼球、乱糟糟的头发,在弹幕总览里搜索着自己的名字。
“薛付之……薛付之……”
——有了,还真有人提到过他。
[唉,没有我们之之在舞台上,这个总决赛真是没有看头。]
[???你想要什么看头?乐坛老手不够你看?摇滚天才少年不够你看?还是将来的优秀音乐剧演员和傅氏掌权人不够你看?]
[楼上姐妹别这么说嘛,万一人家就乐意看那个破音的呢。]
[是,有人是好这么一口,哈哈。]
[真烦,还以为总决赛薛付之退赛了弹幕能干净一点呢,没想到还是要被薛付之粉丝拉踩ky,无语。]
[笑死了,我害怕薛付之不退赛,凭着他跟江焕诚的关系,连若没办法登顶呢。]
[老婆你好会说话,文喜私关。]
——看着这些文字,薛付之只觉得喉咙里越来越疼,这些字眼、比划,全部都是细细的刀子,割在他的喉咙上。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大家不是都应该在惋惜他的退赛、希望他回来吗?
可是,为什么一个希望他重回舞台的人也没有!
只有他的粉丝!
可是那些粉丝都是早就喜欢他的,结果因为维护他,还让他又被人骂了!
他们干什么要这么维护他!他不想被别人骂!
有史以来第一次,他觉得经纪人说的话是对的——粉丝是一把双刃剑,虽然会为你冲锋陷阵,但偶尔里面也会有那么一两个蠢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好烦……真的……好烦……”
他像一尊已经死掉的雕塑,坐在摇椅上,眼前已经模糊一片。
尽管如此,但他好像还是能看见手机屏幕上的那些字,字字句句都是骂他的话。
“之之,外面冷,要不要进来吃点水果,然后上|床睡觉?”薛母在家里上上下下都找不到薛付之,结果在阳台上一转眼,就看见了呆坐在花园里的薛付之。
天色昏暗,薛付之就那样坐在摇椅上,穿着白衣服,鬼魂般没有丝毫生气,傅母从二楼阳台上外下看的时候,几乎是吓了一大跳。
但她也没有丝毫迟疑,立马就下了楼,轻声细语地哄着薛付之。
——医生说,薛付之很可能因为被投毒失声的事情受了太大打击,心理上产生了一些问题,所以会表现得偏激、执拗,甚至暴躁易怒到伤害自己。
可她也不能阻止薛付之的思想,最好的让薛付之平静下来的方法,就是顺着他的意思来。
现在的薛付之,哪怕一点不顺心的事情,都可能对他造成致命的刺激。
花园的灯不算太亮,手机的光照着薛付之麻木僵硬的脸,薛母不用看手机屏幕,也能知道薛付之又是在浏览跟傅栖眠相关的内容。
她焦急又无措地叹了口气,紧紧锁着眉头。
薛付之搜索傅栖眠,必然会受到刺激,但如果完全不让薛付之看手机,他就会在房间里不停地念叨[傅栖眠是不是拿奖了],[傅栖眠是不是又被夸了],[傅栖眠是不是接到很好的通告了]这些东西,念叨久了,没有手机佐证他的怀疑和焦虑,就会开始伤害自己。
薛母的泪早就在这样循环往复的痛苦中哭干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完全顺着薛付之的所有想法,想办法在薛付之手机里下载病毒,让他只能看见傅栖眠假的负面新闻,或是在现在这种时候,找东西转移薛付之的注意力。
“之之,外面凉,妈今天给你做了养喉汤,里面放了老中医的方子,喝下去嗓子就好了。”
果不其然,薛付之被她的话吸引了。
现在,唯一能让薛付之找到除了自残意外的事情做的,就只有养喉咙,和视奸傅栖眠。
“养喉汤?”薛付之擡起头,乌青的脸让薛母都有些不敢直视,“我……我喝,我现在就喝……”
他支撑着废纸一样的身体,晃晃悠悠地从摇椅上站起身,又跌跌撞撞地奔向客厅。
客厅灯光明亮,里面放着一锅鸡汤,外面是一只薛付之专用的碗,碗里有汤,还有剔骨的鸡和一些菌类。
很鲜,但薛付之并没有体会其中美味的心思,而是咕咚咕咚全部喝光吃光,又马上给自己盛了一大碗,口中喃喃:“喝……喝完了嗓子就好了……等我喝完,我要重新唱歌……”
看着这样的薛付之,薛母简直是又害怕又心疼。
还有一点轻微的失落。
以前,薛付之很喜欢喝她做的汤的,偶尔喝不到,还会心心念念。
可是现在,薛付之连饭都不吃了,她辛辛苦苦煲出来的汤,在薛付之眼里,或许也只不过是一剂药引,只是因为可以养嗓子,才有价值罢了。
但是她无所谓,只要薛付之高兴,能好好吃饭,吃饱,她什么也不想要。
“慢点……慢点……别呛着自己。”薛付之在喝汤,薛母就在旁边把鸡腿、鸡翅这些薛付之喜欢吃的部位捞出来,重新拿一只小碗,给他剔干净骨头,然后放进他的碗里。
“什么味道,好香啊。”薛家别墅的大门被打开,门口淅淅索索,是薛父和薛鼓鼓回来了。
鸡汤是薛母熬了一个下午的,一直用小火吊着,又鲜又香,满客厅都是鸡汤的浓香味,一进门,薛鼓鼓就闻到了。
她才到上幼儿园的年纪,就要被送去上各种补习班,现在已经快要十点钟了,才结束围棋班的学习,只身一人被司机用偌大的保姆车送回家。
至于薛父,只是刚好回家的时候在车库遇见了而已。
父女俩年龄差距很大,说不上话,薛鼓鼓一路上都有些憋屈,心想着等回家,一定要跟妈妈好好说话。
于是,进门闻见鸡汤香味的时候,晚饭只吃了一个三明治的她有些饥肠辘辘。
“妈妈,你做了鸡汤吗?好香好香。”她乖巧地进厨房,想要拿出自己的专属小碗。
薛母却阻止了她:“这鸡汤熬的时间太长了,都没剩多少了,而且里面都是中药材,给你哥哥补嗓子用的。
“你要是饿,去找保姆阿姨,让她给你做个牛肉三明治吃——你不是最喜欢吃牛肉了吗?”
薛鼓鼓已经拿起小碗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
但她一句怨言也没有,顺从地放下了小碗,然后再放下书包,蹬蹬蹬跑去找保姆阿姨了。
“薛鼓鼓,越来越像大孩子了,很成熟,不错。”薛付之在喝汤,薛母去给回家的薛父拿拖鞋,“以后她嫁人,可以找个比薛家厉害点的——至少得是江焕诚那种级别,才能保住薛家。”
薛母垂首不语。
“怎么又不高兴?不是给钱了吗?”薛父看向她。
“你还说钱呢。”薛母一边帮薛父脱掉西装外套,一边有些疑惑道,“这孩子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就花这么多钱呢?”
“怎么了?”
“就是,给他的卡,不是我的副卡嘛,他那边花钱,我这边能收到提醒,”薛母叹了口气,将外套放在门口的衣架上,“前两天的时候,我收到一条消息,说是他的卡,在一个银行提了好多现金出来。”
“现金?”薛父想了想,现在人哪有多少会用到现金的地方,应该是没有多少钱的,“可能是他有什么要用现金买的东西呗,你别说,古董啊,奢侈品的,有些人他就是只认现金交易,说不定是你儿子参加了电话拍卖,看上什么了——孩子想要,你就让他买呗。”
再说,薛母给薛付之的钱大部分都是她自己的钱,因此薛父也并不在意。
“这样……”薛母还是有些顾虑,但想想薛付之那么乖的一个孩子,能把钱花到哪去,便安心下来。
另一边,薛付之喝完了所有的鸡汤,撑得难受,但又不愿意活动,便去了洗手间,坐在马桶上,仍然看手机。
突然,有人给他发了消息。
是之前小猫的领养人。
那些生下来就没有了妈妈的小猫,被薛付之好生生地养到了四个月大,但后面他越是看这些小猫,就越是想到自己已经去世的猫妈妈,便想了个办法,把所有小猫都送出去了。
看见领养人发来的照片,薛付之对先前那只猫妈妈的思念,便一下子达到了顶峰。
甚至有点开始后悔把所有的小猫都送人。
“宝宝……我,我好像再见你一面……”
说完,他愣住了。
对,再见一面。
要是,他能再养一只一模一样的猫……就算是替代品,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打开了最近很多年轻人都在用的小地瓜,在上面寻找靠谱的猫舍,或者跟他养同样品种猫的主人。
评论区里,有人推荐了一个和他同在云城的宠物博主,粉丝很多,他便点开了这个博主的主页。
熟悉的白色身影,便一下子闯进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