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有请(2/2)
令仪仿佛顶着风浪,继续开口道:“臣女的阿父曾教导过臣女,人生在世,不是所有的选择皆能如意的,有的选择未必是善果,但也须得去选,只为着一个问心无愧便可,崔氏当初的选择,正是因此。”
“至于怕不怕陛下治罪……”
令仪说到此,停顿了一下,少有地狡黠一笑。
“阿父与我们这些小辈曾说,陛下乃是气量广博的真豪杰,识人用人,心如明镜,是一位良主明君,自然不会与臣女一介小女郎计较。”
关于当初的事情,令仪也不想去费什么口舌,原因很简单,明白人自然也是理解一二,不明白的自然更不必多说了。
但她不是什么不懂转圜的木头,为防止陛下不悦,令仪又捡了些好听的话来说,虽然和阿父的话比起来夸张了些,但基本是一个意思,不打紧。
元宁帝唇边忍不住抽动了几下,转头看见卢皇后忍俊不禁的模样,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原本以为是个老实嘴笨的小女郎,没想到是朕看走眼了,倒是能说会道,给朕戴了这么一顶高帽,这下要是朕罚了你,朕岂不是气量狭小了?”
元宁帝又气又笑,但熟悉丈夫性子的卢皇后知道没甚大事了,跟着笑起来。
“臣女没有这个意思,陛下明察。”
令仪依旧是那副温温软软的姿态,看起来赤诚又坦荡。
只听元宁帝忽地大笑几声,那动静惊得令仪心也跟着跳了几下。
一惊一乍的,怨不得是父子两人。
笑完,元宁帝感叹道:“不愧是父女两,如出一辙的性子,若是个男儿郎,倒是能和你阿父一般到我这讨个官做,可惜了。”
还好,可以当他家新妇。
元宁帝偷偷在心里补了一句,又觉得挺不错。
令仪听着陛下的感叹,不忘在心里赞同了一句。
她也觉得可惜,女子为何不能做官呢?
但深想这些事情也想不出个花来,这世道便是如此,凭她一己之力难以更改。
吓唬完了令仪,帝后又是对视了一眼,开启了正题。
怕又吓着人,这次由卢皇后先出言道:“吾也不跟崔娘子打哑谜了,此次传崔娘子过来,是为了我家五郎的王妃人选。”
卢皇后一开这个口,令仪心口立即怦怦跳起来,头也不由得垂得更低了。
果然是为这事来的。
元宁帝在一旁帮腔道:“我家五郎,虽性子急躁了些,人也糙了些,不如洛阳那些世家子风雅,但也不差,战场上甚是勇猛,能打那些儿郎一百个,关键是疼媳妇,崔娘子许了我家五郎,包管后半生和美,崔娘子……”
还没说完,元宁帝就被卢皇后掐了一把,满脸嫌弃。
“哪有你这般夸儿子的,少瑜听到定是要生气的,陛下歇歇,妾来。”
帝后低语了一阵,因着声音太小令仪也不大能听清,满心只被陛下那番话逗出了些笑意。
陛下夸人真是别具一格,但听着似乎也恰如其分,除了疼媳妇那点令仪拿不准,其他倒是没错。
“崔娘子见笑了,陛下就是这般,其实我家五郎要好得多,今日只问崔娘子一句,可愿嫁与我家五郎,重做回这个齐王妃?”
这一刻,好似除了一旁莲花香炉中袅袅升起的蜿蜒香痕,再无其他动静。
某处呼吸都随之放轻了,只为了等一个答案。
令仪沉吟了几息,自席位上施施然站起,姿态郑重地来到了帝后面前,行拜礼。
这事庄重,令仪岂敢怠慢。
再擡头,只听女郎说了句不上不下的话,更是让某人听得一头火气。
“臣女惶恐,怕是配不上齐王。”
先不说令仪并未彻底想清楚,就着这个问题,她答是或者否都不大合适。
答否便不必说了,必然触怒上首的陛下,但让令仪欣然答应,似乎又有些难,也怕帝后觉得她见风使舵,贪慕虚荣。
故此,令仪回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自贬之语,想着若是帝后执意如此,她便……
“惶恐什么,你顶配!”
心里头的盘算还没转过来弯,忽地平地惊雷起,耳畔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暴喝,随之而来的还有重物落地的声响。
这场突如其来的动静差点没将内殿的一众主子奴婢吓死,纷纷看向了声响传来的那处。
田常侍那句何人造次还没喊出来,就看见燕钰从那扇曲屏后迈步出来,因为情绪激烈,动作过大的缘故,曲屏也被他带翻,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动静。
彼时令仪还跪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忽然蹿出来的燕钰,眼眸睁得圆圆的,思绪全然乱了。
目光触及在地上摔得乱七八糟的屏风,令仪不可思议地看着猝不及防蹿出来的燕钰,难以想象这人竟然藏在屏风后面偷听!
本以为是陛下和皇后特意安排燕钰在这的,然转眼一看陛下和皇后,竟也是一副惊愕的模样,像是完全不知情似的。
令仪也迷糊了,一头雾水地看着燕钰。
只见他双手攥着拳,大步流星地朝着令仪走过来,还没等令仪张嘴说些什么,便被对方掐着双肩,像小鸡仔一样提了起来,同他对视着。
在那双大而亮的眼眸中,令仪看见了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令仪吞噬殆尽。
“崔娘子怎么能为了拒绝我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哪点配不上了,你都配不上,难道要让九天玄女来配我?”
明明是一个高大健壮的儿郎,此刻掐着令仪气急败坏的模样执拗又任性,像个得不到心爱物件的顽童。
“竖子,给我撒手!”
令仪被燕钰这一顿要死要活的质问惊地愣神,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陛下一声暴喝,帝后二人接连下来,手忙脚乱将燕钰扯开了。
令仪总算是逃脱了燕钰的桎梏,犹然心神不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