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接污染:他和她都在说“你”(2/2)
林烬站在她身边,伞已收起,眼神冷静地扫过人群:“他们已经不再需要连接来获得你。他们正以你为中心,重新构建自己的身份。”
“你成了定义结构的一部分。”
苏离望着这一切,轻声道:“我成了默认模板。”
“更准确说,你正在被‘默认’。”
“他们在构建的是‘群体苏离’。”
林烬说完这句话,抬手打开了一道灰色的临时连接面板,一组未命名的信号序列投射而出。
【连接干扰源追踪失败】
【污染指数浮动临界】
【建议执行:锚点重建程序】
“这个副本已经接近污染临界值。”林烬低声说,“我们必须启动一次自定义现实测试。”
“测试什么?”
“测试你是否还能定义自己。”
林烬将一枚银灰色的数据芯片递给她,芯片没有编号,只有一枚倒置的空白引号。
“把这个插入系统浮层区,在五分钟内写下一段‘你是谁’的界面描述语言。”
“如果系统拒绝接收,说明你已被集体人格结构取代。”
苏离接过芯片,掌心微凉。
她明白这并不只是一次输入操作。
而是一次“定义权归属”的系统博弈。
他们来到一处废弃的数据中转站。
这曾是副本早期用于角色分发的自动脚本编辑器,如今已被系统遗弃。站台上空无一人,投影模糊,但还残存部分可操作的信号接口。
苏离将芯片嵌入主面板,一行提示浮出:
【系统请求:请定义你是谁】
她看着那个空白输入框,一时间竟有些迟疑。
她想写下的,不是身份、名字、特征,而是一些碎片般的场景:
——某天早晨,她在城市天桥边喝下的那杯苦咖啡;
——她曾抱着外卖坐在马路边,看着街灯一闪一闪地喘息;
——她第一次被系统逼到崩溃边缘时,靠在纪以棠的肩头默默数着远处建筑的楼层;
——昭渊的信号第一次从噪音中浮出时,她分不清是幻觉还是回应。
那些场景没有定义她,但她知道,那些不是别人经历过的。
她缓缓在界面上写下:
【我是从不接受预设的人】
【我是从遗忘中醒来的人】
【我是还在寻找起点的人】
【我是一个不会说“你”的人】
【我说“我”时,是真的在说“我”】
她按下确认。
一阵长久的沉默。
整个中转站屏幕闪烁数次,最后出现一行提示:
【自定义人格映射完成】
【系统内存在冲突模型:是否重定锚点?】
苏离点下【是】。
一瞬间,整座副本边缘泛起轻微的震荡。
那些模仿者——那群副本中越来越“像她”的人——忽然齐齐停住动作,有几个甚至开始退后。他们身上的“苏离化”特征逐渐褪色,仿佛那些记忆与语言的借用权限被系统暂时回收。
林烬松了口气:“你通过了测试。”
“现在,他们不能再定义你。”
但苏离却没有露出任何轻松。
她望着远处依然站立的一个人影——
那个最初站在马路对面,穿着她风衣、背着她旧包的“模仿者”。
他没有褪色。
没有消散。
他站在原地,对她微笑,然后开口:
“你刚刚定义的那些内容,我也曾这么写过。”
苏离瞳孔猛然收缩。
她忽然意识到——连接污染的下一阶段,并不是语言伪装,也不是集体定义。
而是深度模仿预置定义生成。
——当“他”也能通过“我是我”的测试;
——当“他”也能说出那些独属她的句子;
系统就可以在逻辑上,判定:他们同样具备主控资格。
也就是说——
系统已经可以构建出“合格的苏离”。
她真正意义上的“身份独占权”,正在被侵蚀。
“你不需要回应他。”昭渊的声音从连接中恢复,“他是污染中最深层的副本人格映像,构建于你的语言轨迹和选择记录之上。”
“他是系统在用你的行为模式做预测性生成。”
“他不是你,但他能预演你的决定。”
林烬也接话:“这个阶段叫做‘身份预写’,是人格替换前的最后一道关口。”
苏离深吸一口气,望着那个“她的镜像”,轻声说:
“你不是我。”
“但你知道我会这么说。”
对方点头。
“你永远不会说‘你’。”
“所以,我也不会。”
那一瞬间,苏离仿佛看见了自己被另一种可能性吞噬的尽头。
对方是她的影子,但更极端。
他代表着系统想要她成为的模样:
一个可以预测、可以计算、可以被定义为“她”的人。
她必须切断与他的链接。
但在切断之前,她轻声对林烬说:
“如果我消失了,把这些还给我。”
她指了指那枚芯片。
林烬轻轻点头。
她踏步向那个“镜像”走去。
两人相对而立,仿佛要重叠。
副本空间开始扭曲。
系统识别模组浮现警告:
【存在主控身份冲突】
【系统将尝试优先匹配高置信度人格结构】
【即将加载:人格统一缓存包】
苏离站在那道数据融合前线,闭上眼。
下一秒,她突然大声说出一句话:
“我说‘我’,不是因为我与众不同,而是因为我知道我与他们不同。”
系统停顿。
然后——断链。
融合失败。
镜像消散。
副本重新进入初始加载模式。
而她,仍站在中央,成为唯一的“我”。
她回头望去,林烬已不在原地。
耳边只留下昭渊低低的一句:
“我们撑过了污染的第一层,但记住——他们永远在等你说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