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2）
始皇帝三十六年，夏至前夜。
东郡之地，天色沉得像是被泼了浓墨。云层厚重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连一丝风也无，旷野里的虫鸣都绝了迹，唯有死寂。附近的村落早已门窗紧闭，偶有胆大的从缝隙里望出来，眼神里全是压不住的惊惧。这几日，乡野市井间流传的耳语越发骇人——天将降罪，必有灾星坠世，上书亡秦之谶。
就在这片令人心悸的死寂中，一道身影孤绝地立在东郡最高的一处山巅，一身玄色深衣，几乎要与这浓稠的夜色融为一体。正是洛尘。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整整二年。如今周身气息沉凝如渊，双目开阖间，隐有神光流转，那是法力修行至一定境界的表征。他等的，就是今夜。
时间点滴流逝，临近子时，夜空最深处，骤然亮起一点异芒。
那光芒初时极微，旋即暴涨，拖着一条灼目刺眼的、仿佛能焚尽世间一切的白热尾焰，撕裂厚重云幕，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毁灭之势，直直朝着东郡大地贯冲而来！
“来了！”洛尘瞳孔骤然收缩。
轰——！！！
并非撞击的巨响，而是一种更宏大、更接近规则轰鸣的震荡波，先于那陨星本身，悍然降临。整片天地间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又猛地挤压回来，形成肉眼可见的波纹，横扫四野。下方村落中，顿时响起一片绝望哭嚎，无数百姓瘫软在地，面无人色，只能对着那天空中的“灾星”叩拜不止，祈求天神息怒。
陨星核心，是一块通体漆黑，却又折射着周围烈焰奇光的巨石，其表面沟壑纵横，似蕴藏着不属于这人间的奥秘。那毁灭性的冲击力，足以将这小山丘连同方圆十数里尽数化为焦土！
千钧一发！
洛尘动了。他立于山巅的身形纹丝未动，只右手并指如剑，缓缓向上抬起，动作看似舒缓，却带着一种牵引千钧的沉重与决绝。
“御！”
一字真言，清越如钟磬，竟短暂压过了那天火坠落的轰鸣。
嗡！
他体内精纯元婴巅峰法力，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奔涌而出，在他头顶上方瞬息间凝聚成一只巨大无比的金光手掌！那手掌纹理清晰，五指分明，散发着稳固、浩瀚、不容置疑的力量感，仿佛上古神人探出的巨臂，径直迎向那毁灭之源。
下一刹那，金光巨掌与天外陨星，悍然相接！
没有想象中的惊天爆炸，只有一阵令人牙酸的、沉闷到极致的能量对撞闷响。金光巨掌猛地向下一沉，洛尘脚下山岩寸寸碎裂，但他身形依旧挺拔如松，那下探的五指死死扣住了陨石下坠的冲击之势。
滋滋滋——
陨石表面燃烧的烈焰与金光剧烈摩擦，迸射出无数刺目的光点，如雨般洒落，又在半空湮灭。巨掌托举着这灭世天星，缓缓地，一点点地，抵消着那恐怖的冲势，最终将其下坠彻底停滞在了离地数百丈的空中。
下方，所有目睹这一幕的百姓，哭嚎声戛然而止。他们呆呆地望着夜空那神迹般的景象——燃烧的“灾星”竟被一只天神般的金色巨手稳稳托住！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狂热的叩拜，口中呼喊已从“天神降罪”变成了“神仙显灵”。
洛尘无暇理会下方的骚动，他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操控金光巨掌之上。他指引着巨掌，缓缓移动，将那枚虽已停滞、却依旧散发着恐怖高温和残余冲击力的天星，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山巅一侧早已清出的巨大凹坑之中。
直到陨石彻底落定，表面的光芒和高温开始内敛，洛尘才缓缓散去金光巨掌。一股强烈的虚脱感瞬间袭来，让他脸色微微发白，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方才那看似举重若轻的托举，几乎耗尽了他大半法力。
但他眼中，却燃烧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光芒。成功了！这计划中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一步，终于顺利完成。他身形一晃，已来到陨石坑边。
靠近了看，这天星更显神异。通体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玄黑色，但在那黑色基底上，却又自然生成了无数细密的、如同血脉经络般的金色纹路，那些纹路还在微微脉动，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的奇异能量。一股温热，而非灼烧感，扑面而来。
“不愧是……天星。”洛尘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他不再耽搁，从怀中取出一只仅有巴掌大小、样式古朴的玉匣。这玉匣看似小巧，却是他耗费数年苦功，采集多种灵玉，以内劲法力反复淬炼而成的储物法器。
他手掐法诀，玉匣悬浮而起，匣口对准坑中的天星，发出一片清辉蒙蒙的光华，笼罩住整个陨石。那巨大的天星在这清辉照耀下，竟开始迅速缩小，最后化作一道流光，被收入玉匣之中。玉匣轻轻落下，入手温热，重量却丝毫未增。
做完这一切，洛尘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几不可见的淡影，迅速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只留下背后那座仿佛被巨力碾压过的山巅，以及远方仍在持续不绝的、关于今夜神迹的传说。
……
三日后，洛尘的身影出现在咸阳城西一处看似普通的宅院前。他并未敲门，只是静静站在门外。片刻后，院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一个身着葛布长袍，头发随意束起，眼神清亮中带着几分懒散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正是崔文子。
他目光落在洛尘身上，先是随意一扫，随即猛地定格，鼻子轻轻抽动了两下，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神情瞬间被极度的惊诧所取代。
“你……”崔文子死死盯着洛尘，语气带着难以置信，“你身上这股气息……灼热如天火，却又内蕴星辰之精……你竟然真的……”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把那东西弄到手了？还毫发无伤？”
洛尘微微一笑，并不直接回答，只是拍了拍胸口存放玉匣的位置：“崔兄，丹方可曾完善？”
崔文子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侧身让开道路：“进来再说！”
两人穿过简朴的庭院，径直走入崔文子那间堆满了各式药材、矿石、以及各种稀奇古怪器皿的炼丹静室。一进入室内，崔文子立刻反手将门紧紧关上，甚至还打出了几道隔绝气息、防止窥探的法诀——显然，他在此道上亦有涉猎。
“东西呢？快让我看看！”崔文子搓着手，脸上满是急切与狂热，像一个见到了绝世珍宝的孩子。
洛尘取出玉匣，法诀一引，那枚缩小了无数倍、却依旧神异非凡的天星陨石便出现在静室中央的石台上。尽管已被封印缩小，但其散发的温热和那股源自天外的磅礴能量，依旧让整个静室的空气都微微扭曲起来。
崔文子屏住呼吸，凑到极近处，几乎是贴着陨石表面仔细观察，手指虚抚过那些天然生成的玄奥金色纹路，口中念念有词：“妙！太妙了！此物果真非人间所有，内蕴的生机与星力纯粹无比，远胜我过去搜集的所有所谓灵材！以此为君药，再辅以……”
他猛地转身，从一堆兽皮卷轴中翻找出一张色泽最古旧、边缘都已磨损的皮卷，猛地摊开在洛尘面前。上面以古老的篆文和图形，描绘着复杂的丹方与炼制法门，其中几味主药的位置，赫然标注着“天外之精”、“星辰本源”等模糊的字眼。
“《太初生灵丹方》！”崔文子指着丹方，语气激动，“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上古传说，世间根本不存在能匹配其要求的‘天外之精’，直到你告诉我你的计划……看这里，以此天星为核心，代替虚无缥缈的‘星辰本源’，再辅以东海蛟绡纱、西山不死草、北冥玄冰髓、南离火玉膏这四味世间极难寻觅的顶级灵药为臣佐，以自身法力为引，调和龙脉地火之力，或可……不，是定然能炼制出真正的长生不老仙丹！”
他越说越兴奋，眼中闪烁着智慧与野性的光芒：“此丹若成，非是那等徒具其形、实则内含剧毒的假死之药，而是能真正激发人体本源潜力，使肉身蜕变，寿元大增，甚至可能……触及一丝不朽之秘！”
洛尘仔细查看着丹方，结合自己多年的修行认知，缓缓点头。崔文子此人，虽行为不羁，但在医道、丹道一途的造诣，确实已臻化境，这丹方虽看似异想天开，但内在药理、能量运转却环环相扣，逻辑严谨，尤其是以天星为核心的设计，堪称神来之笔。
“四味辅药，我已得其三。”洛尘沉吟道，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三个材质各异的玉盒，分别装着闪烁着冰蓝光泽的丝絮、一株叶片呈现玄奥螺旋状的翠绿小草、以及一块内部仿佛有火焰流动的赤红玉石。“只差最后的北冥玄冰髓。”
“北冥玄冰髓，据传产于极北苦寒之地的万载冰层之下，至寒至纯，用以中和天星本身可能携带的残余天火燥气，以及南离火玉膏的烈性，使得药性中正平和，至关重要。”崔文子眉头紧锁，“此物太过罕见，我寻觅多年，也只得到一点模糊线索，指向北海之滨的一处远古冰川。”
“无妨，我亲自去取。”洛尘收起玉匣和三个玉盒，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崔兄，你在此地，依丹方做好所有前置准备，特别是引动地火之力的阵法布置，务必万无一失。待我取回玄冰髓，便是开炉炼丹之时！”
说完，他对崔文子微微颔首，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消失在静室之内。
崔文子看着洛尘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石台上那枚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天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复杂，既有对炼制旷世奇丹的极致渴望，也有一丝隐隐的不安。他喃喃自语：“天星现世，仙丹将成……这大秦的天，怕是真的要变了……”
……
北海之滨，寒风如刀，卷起漫天冰屑，打在脸上生疼。放眼望去，尽是无垠的冰川与浮冰，天地间一片苍茫死寂。
洛尘的身影出现在这片生命禁区。他凭借着崔文子提供的模糊线索，以及自身对天地灵物特有的感应，在这片酷寒之地已搜寻了半月有余。法力虽能抵御严寒，但长时间在这种环境下搜寻，对心神亦是巨大的消耗。
这一日，他正以神识细细扫描一处巨大的冰川裂缝深处，忽然，心神微微一动。一种极其微弱，但本质却异常精纯冰冷的灵气波动，从裂缝最底部传来。
“找到了！”
洛尘精神一振，毫不犹豫地御风而下，深入那黑暗冰冷的裂缝。越往深处，寒气越重，四周的冰壁已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蓝色。下降了约千丈之后，眼前豁然开朗，裂缝底部竟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冰窟。
冰窟中央，有一泓不过丈许方圆的幽潭，潭水漆黑如墨，却并未结冰，反而散发着足以冻彻灵魂的极致寒意。而在幽潭正中心，一簇如同水晶珊瑚、通体剔透、内部流转着梦幻般蓝色光华的奇异晶体，正静静生长着，正是北冥玄冰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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