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回 美人风筝（1/2）

郑金莲道：“我虽然不屑于研习那些旁门左道的功夫，但我毕竟是金智大师的弟子，那些天竺异术的个中奥妙，早已熟记于心。”

“那伯母一定能够告诉我答案了”，朱玉簟将那日羯罗猜中她所选的是哪一幅画的详细情形叙说了一遍。

郑金莲仔细听完后笑了起来，“其实全部的秘密都在信封上”。当时羯罗让手下那些白袍和尚为朱玉簟展示了四幅水墨画。第一幅为写意落花，第二幅为苍鹰奋飞，第三幅为飞瀑流泻，第四幅为松下老翁。结果无论朱玉簟正对着或者背对着羯罗，她脑子里想的是哪一幅画，羯罗都能事先将答案写好后装入一个牛皮信封内，他称自己是将命令方式通过思维传感功能介入朱玉簟的大脑，随她怎么抵抗，改变思路，最终都跑不出他的意念控制。朱玉簟专门检查过信封，也并未发现有什么问题。

事实上，这是一种特别的信封，里边一共有四个夹层，每一层里面放一张薄薄纸片，因为牛皮纸本来较厚，所以不仔细比较，是不容易发现信封异常的。羯罗事先准备好了写好四种不同答案的四张纸片，他没有把四张纸片从信封的一面放入，而是从四面分别放入，这样打开一面，只能见到一张纸片，不知底细的人当然看不出来了。每次拆信封都是羯罗亲自动手，若朱玉簟要求自己动手，就会露馅儿了。

郑金莲又说道：“天竺国的和尚也是人，不是神，既然是人，他们所有的法术，就都有破解的可能。”

朱玉簟点头道：“我明白了，谢谢伯母。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有伯母您对天竺异术的了解，要对付羯罗，就容易得多了。”

郑金莲还未开口，香雪便插话道：“对付羯罗需从长计议，咱们还是先去看看柳姑娘起床了没有吧。圣姑也随我们一道去吧。”

“好吧”，朱玉簟只好表示赞同。郑金莲笑说你们年轻姑娘是应该多出去走动，不要整日闷在府里。我年纪大了不喜欢游玩，还是回去歇着吧。

柳吟絮刚用过早膳，她听说要逛京城，睫毛上扬，眼里难掩欢愉之色。朱玉簟瞧着心酸，她只是个不满十五岁的少女，本该拥有无忧无虑的生活，可不公的命运已经将她折磨得像个心力交瘁的小妇人了。

沈弄碧担心慕容皓若到国舅府来见不到自己，不愿同行。葛妙芙对柳吟絮仍怀有敌意，自然不肯同去。念月出门买东西去了，杨青芜前几日就回去继续扮演罗曜身边的小厮了。只有薛纤云很开心地拍手称好。四人正要出门的时候，薛寒秋阴沉着一张脸从外面进来，见到朱玉簟她们，他怔了一怔，“你们这是上哪儿去？”

朱玉簟看出他有心事，反问道：“你去哪里了，碰上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

薛寒秋故作轻松地笑道：“没什么，我就是心里烦，出去随便走走。”

薛纤云道：“哥哥，跟我们一起去散散心吧，我们要陪柳姐姐逛京城呢。”

薛寒秋道：“你们女孩子出外游玩，我一个大男人跟着多不方便。”他不再多言，望了玉簟一眼，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便径直向内行去。

朱玉簟对着寒秋的背影出神，薛纤云扯了扯她的衣袖，“玉簟姐姐，快走吧”。她只得移步而行，心里惴惴不安，“今天是怎么啦，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

四人四处闲逛，一路来到了什刹海。什刹海在元朝时被通称为积水潭(亦称为海子)，元代建大都城以前，这里原是高梁河古河道上的一串天然湖泊，积水潭水深面阔，汪洋如海，南来北往的粮船、商船均聚集停泊于此，故有“舳舻蔽天”之说。到了明朝，什刹海前海、后海及西海被圈在皇城之外，反而成了百姓乐于会集的地方。这里自然风光明媚，掠过辽阔的湖面遥见西方峰峦，山水相映，如置身画中。

初冬时节，湖面的一层薄冰在夕阳的照耀下，给什刹海又添加了几分色彩。两岸是王府花园和纵横交错的市井民居，与钟楼、鼓楼遥相呼应，别有情趣。

湖畔有人在放风筝，蓝天下纸鸢翻飞，因风假势童子牵，去地渐高人眼乱。几位少女一时兴起，也到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两只美人风筝，美人风筝有洛神、西施、昭君、貂禅、花木兰、天女散华、仙女跨鹤等，这些女性形象大都具有身材婀娜、装束艳丽、容貌秀美、神情端庄的特点。

薛纤云和香雪选了貂蝉，朱玉簟和柳吟絮选了昭君，各自配合，卷动手中线轴，将美人风筝送上蓝天。弗轻盈汉丽娟，回风歌罢舞翩翩。看蔽月容如画，但解凌云骨已仙。

她们就这样跑着，笑着，那悦耳的笑声像一串小银玲在彼此撞击，清脆的流泻在这初冬的暖阳里。香雪笑得最为欢畅，以至于多年以后，这笑声仍在朱玉簟的耳畔萦绕，她后来才明白，那是香雪诀别的笑声，她是要笑着告别昨天，笑着走向另一个世界。生命有限，笑声永恒。

一阵疾风吹来，柳吟絮握线的双手一阵震颤，本来还劲力十足的棉线刹时变得轻飘无力，她收回线轴，剩下的只是一截断裂的线头。细细的线头也在柳吟絮心上一划而过，她的泪潸然而下。“我就像这断线的风筝，往后的命运，便是任凭清风送往天涯海角。昭君，昭君出塞”，柳吟絮选中的美人风筝，偏偏就是王昭君，这就是命中早已注定的结局吧。

信几番凭妾寄，情丝一缕被郎牵。朱玉簟见风筝断了线，亦是眼空蓄泪泪空垂。这是预示着她和寒秋将面临天各一方的命运吗？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即是良辰美景虚设。她伫立在寒风之中，遥望远处的云天，云会散，风会转向，但坚贞的爱情永远不灭。

原本惬意的一日闲游，就因这最后发生的意外，败了众人的兴致。回去的途中，四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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