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回 生命之舞（2/2）

朱玉簟依旧穿上那身水红色的罗纱裙，她在紫檀木梳妆台前坐下，蛾眉淡扫紧深锁，颜似红霞衬，在昏暗的铜镜里若隐若现。

“有什么心事，能告诉我吗？”薛寒秋已来到她的身边，温暖的手点过她的眉心，拂过她的腮旁。她的心事，无一遗漏地全停留在他那俊雅温柔的眸间。

她惊颤着，未敢回头，泪水纷纷如花飞，滴滴含悲。

“玉簟……”薛寒秋手轻触，触到了她脸上冰冷的泪痕。他的手竟然有些发抖，她的表现太过反常，她彻底抛开矜持与高傲，用全部的热情去迎合他，这灿烂的生命之舞，传递的，分明是她灵魂深处锥心蚀骨的疼痛与凄惶。

薛寒秋随身携带的长剑就放在梳妆台上。朱玉簟缄默不语，捧起那柄长剑，蓦然横剑在手，拢过零乱披垂的秀发，挥剑斩断了一缕青丝。

“玉簟——”薛寒秋大惊，青丝乱，心弦乱。青丝长，心弦怅。玉簟挥剑斩青丝，青丝，就是情丝吗？

朱玉簟用一条红色的丝带，将那缕青丝细细密密的缠绕。取出一方绣了鸳鸯戏水图的罗帕，将那青丝连同他们成亲时郑金莲赠送的那支龙凤金钗一并放入罗帕，小心翼翼的包裹起来，递给寒秋，“把它带在身边，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吧”，轻浅低语，字字情深，眉间眼底是无尽的柔情。

薛寒秋一手接过，紧贴在胸口，另一手与玉簟十指相扣。她在他的注视下抬头，他眸中的星光清柔深亮，幽灿点点，照亮了这拂晓的灰暗阴翳，她报以微笑，温暖他的心扉。

透窗映来一束朦胧的天光，天快亮了，薛寒秋千般不舍，万般无奈，他手臂一紧，带她入怀，她觉得自己几乎要融化在他的炙热气息当中，羽化成烟，永远缭绕在他的身畔。多希望时光就此停滞，日月星辰不再转动，但他还是不得不轻轻放开了她，眸中沉淀下深深担忧，他低语：“等着我，我会平安归来的。”

朱玉簟淡噙着笑意点头，“我会的”。

这是承诺，抑或安慰？他们都知道自己身陷险境，却固执的要许给对方一个未来。

和亲队伍，在两日之后出发。柳吟絮启程的那天，天还没亮，仁福宫内就热闹得好似过节一般。宫女云集，几位朝中一品大员的命妇也都来了，这是公主出嫁，又是政治联姻，因此隆重与盛大的程度超越了开国以来的任何一位公主。

柳吟絮面无表情，仿佛周围的热闹并非属于她的。她静静地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满头青丝被一缕缕金丝缠绕盘起，上饰一金龙，翊以二珠翠凤，皆口衔珠滴。前后珠牡丹花、蕊头、翠叶、珠翠穰花鬓、珠翠云等。眉若翠羽修成远山笼烟，眼似横波饰以花黄，唇如点樱玲珑小巧，肤胜莹雪隐见华光。

宫女们七手八脚地为她换上大衫霞帔：衫是黄色的，两领直下一尺。后身长于前身，行则折起。霞帔并列两条，尖端缝合，垂在身前，挂坠子，平端收纳于大衫身后三角形兜子内。红色的鞠衣，胸背云龙文，饰以珠。四襈袄子深青为质，金绣团龙文。还有大带，红线罗为之。红领褾襈裾，皆织金采色云龙文。玉革带，青绮鞓，描金云龙文……柳吟絮珠随手动，全身上下环佩叮当作响。硕长白晰的颈项支撑着无比沉重的脑袋，已有些不堪重负了，再加上如此繁重的行头，柳吟絮苦笑道：“这一身繁琐的服饰，该让我这一路上有多难过哪”。

一位命妇笑道：“公主，这是今儿个行大礼的装扮，等出了京城，到落脚的地方就可以换下，待到蒙古迎亲使前来迎亲时，再让宫女们重新给你扮上”。柳吟絮听她这么一说，暗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