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不死者(1/2)
沈忆琴娇躯刹那猛烈一颤,将这个浑身血淋淋的小子抱在怀里,整个人被化掉的冰块似的,无力地抱着他软在地上,美目倏然睁得大大的,每一根神经都被绷得断掉一般:“剑儿。”
屠魔剑也无力地垂下,鲜血顺着剑身往下滑,旋即被狰狞狂舞的黑气吞噬掉,嗤嗤作响,根本无法滴落到冰冷光洁的地上。褚黥翟露出解脱的笑容,他似乎被什么东西压迫得一直在窒息,一直无法动弹,现在终于将这东西毁掉,让他整个人都松软下来。
这笑容满是虚弱,满是悲凉,满是无助,看着躺在沈忆琴怀中的何离剑,看着抱着何离剑剧颤不已无法说话的沈忆琴,他感到了解脱,让他虚脱的解脱:“你不存在就好了。”
“我杀了你。”何弦志蓦然狂吼,双眼瞪得几乎裂开,整个人扑了过去,“褚黥翟。”
从二十年后再度相遇,何弦志几乎不与他说话,似乎生怕自己忍不住似的。现在终于失去了理智,狂吼着不顾一切朝他扑过去,一开口就是憎恨的狂吼,在以前他绝对不会这样冲着褚黥翟狂吼。
一直以来这个男人在对自己昔日的好友忍耐,念着一份一天比一天变得稀薄的旧情,他一直尽量避免与褚黥翟有任何接触,包括目光,包括语言,甚至希望从来就没有认识他。但他们其实一直是好友,哪怕他尽量避免,尽量忍耐克制,还是无法逃避必须亲手杀死他的结果。
这是这个男人对昔日好友最大的忍耐了。
现在,他不管对方已经是羽武者,自己只是玄羽死境,他什么都不管。双眼中所见的也不是这位昔日好友的容貌,而是儿子那张震惊的脸,心口被一剑刺穿时的震惊的脸。
如果,如果他一直在儿子身边,哪里有人敢让他屈辱地度过了十六年?哪里有人敢在什么什么天坛上轻视他?哪里有人敢在什么什么之巅上怀疑他?哪里有人敢在什么什么楼上陷害他?
不,他们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敢看,因为他是他的儿子,天下唯一五个能进入玄羽死境的人的儿子。但这十六年里他没有能尽到保护他,守护他长大,直到他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责任,这原本是父亲的责任。
相反的,他与妻子十六年一直在为魔族找寻天下四令,虽然是被逼的,但不管如何他们确实在做着伤害人族的事。因为如此,他愧对人族,愧对所有人。因为这份愧疚,他只要见到人族,不论对方是什么人,只要是人族,都让他无法面对。
这愧疚,这无颜面对,让他一直在忍让,因为内心深深的负罪感,他觉得如果有什么不幸那是老天对他的报应,所以他从来都是一直承受下来,忍耐下来。
但,这一次不行,如果老天对他夫妻俩的报应是儿子必须死,不行,老天都不行。只要儿子还活着他可以做一切,但儿子死掉,不行,如果真是老天的报应,他连老天都要杀掉。
他不再忍耐了,这已经让他无法忍耐,他就是为了让儿子继续活着才背上如此的罪,怎么可以让他的儿子死掉来赎掉他十六年的罪?
褚黥翟当啷的一声,屠魔剑掉落在地上,目中悲痛地看着褚黥翟,张开双手,闭上了眼睛:“来吧,何兄。”
嗤,长剑刹那穿透了褚黥翟的心窝,强大的力量将这个鬼影一般轻飘飘的人击飞出去,血红的血迹在苍白的世界中划出一道笔直的直线,让人想起在残坟沟中他被褚黥翟击飞的情景来,简直一模一样。
一片金光的余光慢慢消失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之中。
那是羽武者的剑光,正是这种剑光一剑将血骨堡五六十人瞬间击毙,将两人掳到人界的尽头。是魔族让褚黥翟成为了羽武者,如果他没有成为羽武者早就被何离剑杀掉了,也不会让四人意外进入这个白茫茫的世界中来。
“剑儿。”声音很轻很轻,很柔很柔,沈忆琴抱着何离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粉碎的泪光从美目中一片片落下,滴在他的脸上。
何离剑四肢微微抖了一下,浑身的鲜血活过来一般,慢慢流动,怎么流出来的就怎么慢慢流回去,倒流进胸口的那个窟窿里。那个窟窿也慢慢愈合,被屠魔剑刺穿的衣服也无声恢复原样。
唔的一声,何离剑睁开眼睛。
沈忆琴身子哆嗦,被眼前诡异的现象惊住,满脸的喜色,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只要惊喜,什么诡异不诡异她不管,紧紧抱住了他:“剑儿。”
“娘?”何离剑震惊地看着毫发无伤的自己,看着母亲,双眼瞪得大大。
何弦志狂怒过后听到了儿子的声音,但他没有回过身来确定他确实还活着,因为他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白茫茫的大地上,褚黥翟留下的那条笔直的血迹,正在慢慢蠕动,有了生命似的很快流动着,一条血色的蛇一般从他眼前游走,消失在白茫茫的世界的深处,那是褚黥翟被击飞的地方。
这个男人吸了一口凉气,背脊一片冷森森的,让人毛骨悚然。
他猛然回头,又惊又疑,又惊又惧地看着何离剑。
何离剑连胸口的伤口都没有,一切恢复如初。
何离剑将手从胸口移开,抬起头,也是又惊又惧,半晌,父子俩颤声齐道:“怎么回事?”
沈忆琴跳起来,落在何弦志身边,咬着牙两人并肩而立,望着白茫茫世界的深处,手中长剑慢慢抬起。何弦志也又惊又怒,满脸不解地抬起长剑。
那条鬼影一般的人影再度出现,他也是无法接受如此现实,这个现实让他崩溃掉,近乎哀求地瞪着何离剑:“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死,为什么。”
这真的是哀求,哀求何离剑放过他,让他继续作为一个傀儡任人使用,而他借此得以得到继续存在的意义,借此获得微薄的存在感似的。不论是之前的狂怒和憎恨,还是现在的苦苦哀求,都没有用,何离剑就是不会死。
他自己也不会死。
“为什么?”他面目变得狰狞,当一个人被逼到了死路里的时候,他反而会疯狂地回过身,直面一直在身后逼迫自己的可怕东西,因为无路可逃了。在这种情况下,要么杀了对方,要么让对方杀了,要么就玉石俱焚。
可是,他与何离剑都死不了,这才是最可怕最痛苦的。
他仰天怒吼:“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就是不让他和何离剑死,就是要让何离剑永远折磨他似的。
他咆哮着扑了过去,鬼魅一般的身影在苍白的地面上掠过,伸手将地上的屠魔剑抄起来,一道金光在虚空一样的白色之中猛然炸开,形成一片巨大的半月形状:“为什么。”
何离剑怒喝一声,身影刚刚一动,却见两道刺眼的金光同时激射而出,将那片半月形状的金光刹那撕成粉碎。褚黥翟金光中化作一片碎片**然无踪,只留下满是悲痛,被逼到尽头的歇斯底里的怒吼声。
“羽武者。”何离剑震惊地哆嗦,瞪着父母的背影。
双杰也呆呆地放下长剑,望着褚黥翟被击成碎片的方向,因为愤怒和震惊没有回过神。
何弦志咬咬牙,颤抖声音狠道:“够了,褚兄,要恨就恨吧,要我何弦志干什么都行,唯独不能碰他。”
沈忆琴声音哆嗦,咬着银牙别开脑袋。
武轶霄说过,那只不过是褚黥翟单方面的单相思罢了,其实何弦志与沈忆琴两人一直深深相恋,而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故而每天买醉麻痹自己。当时的沈忆琴甚至可能都不知道他在单恋自己,后来才慢慢察觉出来,可能也曾经暗示过或者直接跟他说明过,她心中只有何弦志。
他也从未表露过自己,也从未影响过两人,直到两人成婚之后,他一口气不分昼夜狂饮七天,喝得酩酊大醉,而后发狂一般与武轶霄狠狠打了一场,就在这一场最后的较量中创立出半月醉。
从那以后武轶霄与双杰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确实没有伤害双杰的意思,不论是身心都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他连自己的心声都没有表露,因为他知道自己早已经不可能,只是闷着头每日饮酒。他甚至默默祝福过双杰,而后为了不见到双杰,也为了不让双杰找到自己,他躲进了退魔遗迹。
就算是现在,他掳走双杰也没有伤及对方半根汗毛。
他要的只有一件事,杀了何离剑,对他来说这是他无法承受得起的残酷,只要何离剑从未存在就好了。
那片鲜血和碎肉慢慢蠕动起来,宛若一条条血红的小蛆,让人只感到恶心和恐怖。
何弦志脸色刹那苍白,沈忆琴也目露惧色,两人同时回身,拉住何离剑就走,身影刹那没入白茫茫的世界深处。非但何离剑又复活过来,连被轰成碎片的褚黥翟也依旧能再度复活,这是一个诡异的世界。
也许其实他们四个人都死掉了,何离剑并没有打开什么隐藏空间,这个白茫茫的世界是真正的死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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