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问道（4）（1/1）

濯尘见师父双眼血红，知道他虽然无可奈何，却仍然不愿伤青灵性命，可是眼下自己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他受到了逼迫，这才迁怒于自己，于是跪在千鹤膝边道：“师父，弟子愿意承担所有的罪责，韩琢玉、张潜如有不快，尽可让他们来找我，要杀要剐，弟子全都受了！”

千鹤颤声道：“你这样做，岂非更让为师觉得罪孽深重？”

濯尘抬起眼睛看着师父，他的面容虽然依旧年轻，但双目终究是浑浊了。濯尘一字一顿地道：“可是师父，别无他法啊。师父想想，如若不剜心抽魂，死的就会是这天下众生，到那时候，师父依然会觉得愧疚。”

千鹤怅然道：“世事皆如此，我们虽是修道之人，却仍难逃此劫。”濯尘道：“那弟子就先退下了，需要做什么，师父尽可安排给弟子。”千鹤点了点头，濯尘刚要走，千鹤又叫住他道：“没有为师的命令，不可告知任何人，此事只能你我知道。”濯尘躬身退去。

濯尘走后，千鹤唤来小道童为自己束发更衣，便准备去安排韩琢玉和青灵见面了。千鹤闭着眼睛，此时此刻他只觉身心俱疲，什么也不愿意去想。小童打开了他的发髻，正在轻轻梳理，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太……太师祖！”

千鹤听他语气惊惶，立即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了？”小童颤声道：“太师祖，弟子看到了白发！”千鹤又是一惊，伸手到脑后道：“拿给我看看！”那小童便慌忙将那绺头发递到千鹤手中，千鹤拿到眼前，对着阳光一瞧，那根头发确实没了一点黑色。千鹤背后一寒，暗想：“此法果是背离了正道，有损修为。”茅山派与旁的捉妖门派不同，他们属道教，供奉的是老子，究通天人，师法万物，如有一言一行违背了正道，伤害了旁人，修为便会受损，白发的出现，正是功力退化的显兆。

千鹤叹了口气，他修行是为解脱，也是为济世人，青灵虽不属三界，到底是一条性命。他本以为自己活到这一把年纪已经什么都懂了，原来他依然有如此烦恼的时刻，也就这此时他才恍然明白，自己始终修不得仙身，并非只是缠绵于儿女情长，而是因他常在世间行走，这一身道袍内外，粘连的都是红尘。他的心，始终和这世间的凡人一样有着各种喜怒悲欢。

所以在见到韩琢玉的时候，看到他那么信任自己，他便越觉得自责，觉得自己无能，觉得自己浪得虚名，实在是配不上当这茅山的掌门。濯尘所说的办法，他早在刚一得知青灵的事之后便有过这样的念头，甚至和韩琢玉亲近，也都有博取青灵的信任的意图，并非是单纯的只是想交这个朋友。可是到后来他遇见了青灵本人，遇见了苏临渊和韩琢玉，遇见了解语，遇见了青灵救助过的张潜，他便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只好将她关在了锁妖塔内，说到底，无非是四个字：“于心不忍。”

千鹤故意淡淡地对小童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是这几日太操劳了，仔细找找还有没有，都替我拔了它吧，此事也不必向你的那些师祖们提起，免得他们又要罗嗦。”那小童便替他寻白发，一一拔去，千鹤暗自数着他拔头发的次数，知道一共有五根。他不敢表现出自己很在意白发，恐小童多心，便自己暗暗地数了。

从锁妖塔回来之后，千鹤不禁疑惑起来：“真正的仙究竟应该是怎样的，真正的道又是怎样的？成仙要断绝红尘，唯独不知这悲悯之心究竟该不该有。若是能有，何以我的心只能去悲悯数量更多的那一部分人，剩余的那些人我就只能狠心舍弃，还要亲手将他们引入圈套，送入灭亡；如若不能有，那成仙还有什么意义？像我这样的人，死后也不知是升天还是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