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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姑听得真切,忙急步向前,说声:“两位打扰了”
二位少女回过身来,那位东方少女直打量着杏姑,问道:“你是谁”
杏姑说:“我叫杏花,大家叫我杏姑。”
东方少女又看了一会,叹了口气,说:“难怪难怪换了我也要神魂颠倒了”
杏姑被看得不好意思,问:“请问贵姓”
东方少女说:“明人不说暗话,我叫衣红,她叫法蒂玛。我们有个共同的好朋友,文祥,你可记得”
杏姑猛吃一惊,心中的沉淀都翻搅起来了,说:“你说什么这个人好耳熟。”
衣红一楞,说:“耳熟前不久的事,难道你忘得这样快”
杏姑苦思冥想,偏生有一层浓雾,从那声轻雷、那阵青光起,到方才所遭遇的一切,都紧裹着化不开。她只记得家乡的山水,那是她根源所在;一个温馨的梦,是希望所在;再就是四法王,是她痛苦所在;还记得两个不争气的姐姐,是责任所在;另外有一张娃娃般纯洁的小脸,一团青色的黑影,剩下的尽是一团迷雾。她试着推开它,撩开它,她相信迷雾后面才是真正的自己:“我是谁我怎么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衣红想到四法王能施咒语,他一定在杏姑身上动了手脚。果真如此,杏姑只是四法王的傀儡,显然美人计又落空了。
在衣红的计划中,利用宗教矛盾,略施小计就能闹乱这龙宫基地。待食物之计不成,还有一着可以灵活应用的妙棋,那就是杏姑。她找到法王的别墅,眼见杏姑出来,便把文祥等人支开,打算下局精采的残棋。
现在一看杏姑的模样,不似作假,衣红束手无策了。为什么以往得心应手,今天却步步荆棘呢莫非赛诸葛是假,成功失败全靠命运之神
法蒂玛做了多年康东布雷的祭司,信徒们丧魂失魄的场面看太多了。她一见衣红无言,便亲切地对杏姑说:“杏姑,来,坐在我身边,我们聊聊。”
杏姑依言坐了过去,她从法蒂玛的眼神中,感染到一股平和温柔的母爱,那是她多年以来无法忘怀的甘霖。她的记忆渐渐鲜明了,由母亲慈爱的容颜转到惊怖的神色,自己衣不蔽体,手中紧紧握着一把红晃晃的尖刀,面前倒着一个人体。
时间变模糊了,她眼前又浮现出一抔黄土,母亲憔悴的眼神,辛勤的双手。自己经常躲在浓密的树丛,看母亲十只手指不断地挖掘那土堆,小坑变成大洞,大洞变成深坑,深得有一天她把自己也埋在里面了。
她还记得,在她刚高及桌面的时候,慈爱的父亲常抱着姐姐,在她身上又咬又啃的,大家笑得非常开心。不懂事的年龄永远堆砌在欢乐中,而欢乐的代价,则是当生理成长后,一种需求的压力,以及对后果的预感错综交织的惶然。
人生是怎么一回事流不尽的泪水一代一代延绵不已的痛苦
不有一道温暖的清泉,曾经流过她的心田,依稀中,还是因果的延伸,她的生命已经被苦难装满了,容不下任何希望。
为什么为什么是自己呢
杏姑回忆之门敞开,立刻感到身心交疲,她一坐下来,就不由自主地倒向法蒂玛怀中。紧接着一股浊气上升,她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如涌泉般滚滚而出。
法蒂玛也曾是天涯沦落人,她感同身受,立刻回到了独木桥畔。普天之下,唯有见识过苦难真面目的人才能体会那种震撼。两种迥然不同的父爱,一种遗传自兽性,一种升华至神性,人只是夹在其中,或浮或沉。
法蒂玛无需做作,她把杏姑紧紧拥在怀中,一边轻轻地摇着,一边哼着一种似歌非歌、似曲非曲的旋律。
这就是天籁,来自自然的讴歌,是所有苦难人赖以洗礼的圣曲。
人心中无非块垒处处,平安的岁月就像无痕的秋水,过去了什么都不会留下。挫折磨练却刻骨铭心,堆砌出一座座高山峻岭,一道道深谷湍流。大自然是生命之母,唯有它能孕育这种情操,抚慰着无助的心灵。
衣红看呆了,她是个强者,脑海中只有攻防、策略、胜利。她们刚刚在史南达手上栽了跟头,那还可以说是非战之罪。这时她还待搜竭枯肠,如何利用文祥的感情,好让杏姑心服口服,把这海底搞个天翻地覆。没想到平素乖巧娴静的法蒂玛,只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让素昧平生的杏姑山洪暴发
在小丘后面,三位男士也呆住了,一个个不知所措,各有怀想。文祥是五味杂陈,杏姑不记得自己,好极了应该没有自己的责任了可是她怎么能够忘掉这种事难道自己连这一点分量都没有不对怎么了既蒙当局青睐、身负教祖所赋重责,居然这时节还在私情上打转
左非右惊的是法蒂玛,多日相处,深知她柔情似水,却不知竟有这种魅力。他何尝不是历经困厄,何尝不需要慈母的慰藉。身边就有个包容万有的汪洋,为什么不开怀倾诉,一吐心中的积郁
风不惧禀性天成,如同自然界中的木石,他除了谨遵师教,不辞不离之外,万缘难动于心。但此情此景对他的震撼简直无可言喻,他以为自己相当了解法蒂玛,法蒂玛就是法蒂玛,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遭遇离奇,人品端正,这就值得他敬佩了。
眼下所见,他感到了另一种至大的力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师父那和蔼的慈容,在慈容下蕴含着无比的威严,以及更深一层所孕育的智慧。这是他所向往、努力追求,而且确信不疑的。那么法蒂玛所代表的又是什么这种感受像水一样,像风一般,就在身边,如果不用心观看、探索,习惯了就一无所觉。老子说:
“上善若水。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
“夫唯不争,故无尤。”
如果没有水,生命从何而生人是短视的动物,在二十世纪,无止境地浪费水资源,到了新时代,很多良田都变成沙漠。
二十世纪人类的思想行为迹近疯狂,人人循私,事事为己。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人就忽视了她的价值不仅对水,对人也如此,不论好人坏人,只要功成名就、有权有势,就是众口铄金,万民景仰的偶像
于是,人世间无视道德伦理,只剩下强权暴力。弱者沦为刍狗,盗贼晋登殿堂。人们张口文明,闭口文化,其实只是时髦的装饰,华丽虚伪。科技经济挂帅,地球上污秽处处,生态荡然。放眼看去,人不过行尸走肉,醉生梦死
风不惧自命超然,其实只是自我封闭,力求不动于心这时见到法蒂玛慈悲的胸怀、安祥的态度,他蓦然想起,他最最难忘的不就是禅师祥和的慈容吗只是当他感到那股威严、再追求最终智慧时,却把菩萨低眉给忘怀了
风不惧心中一惊好险好险师父说过,自己总是“不够彻底”,见叶就不见树,见树又不见林,见到智慧,却不知道“智慧就是慈悲”
那一边,衣红更感染了那股慈爱的力量,泪水本是人类共同的语言,是清洗灵魂的法宝。杏姑一哭,衣红眼眶就红了,等杏姑越哭越伤心,法蒂玛的泪珠也泫然欲滴。衣红思前想后,怎么都克制不住,哗然一声,水闸洞开。
她原本对杏姑有一种莫名的厌恶,她当然知道是出于嫉妒,但她总能说服自己,情关都过了的人,已经没有男女之情,既如此,怎么还有嫉妒之心话虽如此,她每听到杏姑,提到杏姑,想到杏姑,血管中就有一股怒气,那是什么原因呢
其实她知道为什么,只是没有去想,也不愿去想。因为那种感觉很爽,她可以任意螫文祥一下,见他那种无可奈何的德性,她就像中了奖的孩子,胸中热血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