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5(1/2)
雨后的清晨,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青草混合的气息,像极了童年记忆中父亲染厂锅炉房外的味道。我站在废墟中央,脚下是锈蚀的铁轨,头顶是被雨水洗得发亮的钢梁,远处的厂房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正缓缓苏醒。
王琴站在我身后,手里抱着一叠图纸,发梢还沾着昨夜暴雨的湿气。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像是穿越了二十年光阴,终于回到了最初那个高二教室的午后——那时她问我:“你爸的染厂怎么样?你要是在染厂上班,我也到染厂打工。”
“我们真的能做成吗?”她轻声问。
我没有回头,却笑了:“你说呢?当年你说我是‘日本女人’,我还记着呢。可现在,我不是北大梦碎了吗?不是逃亡江湖了吗?不是被人打得满脸是血了吗?可我还是回来了。”
她走过来,轻轻靠在我肩上。“可你回来了。”她说,“而且比从前更像你自己了。”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所谓成长,并非一路凯歌,而是跌倒后仍愿起身,是伤痕累累却依旧相信前方有光。而王琴,就是那束光。
可命运从不让人安逸太久。
那天下午,王舒来了。
她拎着保温饭盒,笑容温婉如初春的湖水。她把饭盒放在石桌上,说:“晓光,我炖了汤,你和小琴一起喝吧。”她的语气自然得近乎刻意,眼神却在我和王琴之间停留了一瞬,像风掠过湖面,看似无痕,实则涟漪暗涌。
王琴接过饭盒,笑着说:“姐,你太贴心了。”
王舒点点头,转身要走,却又停下:“晓光,晚上能回家一趟吗?妈复查结果出来了,医生说……有些新情况。”
我的心猛地一沉。
晚上回到家,母亲躺在沙发上,脸色苍白。王舒递给我一张化验单,指尖微微发抖:“肝功能异常,医生建议住院观察。”
我盯着那几个字,喉咙发紧。这些年,母亲的身体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每一次好转都让我以为可以松一口气,可每一次反弹都像刀割心头。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声音低哑。
王舒坐在对面,目光终于不再回避:“因为我怕你分心。你知道你现在肩上担着什么——染厂、工人、订单、资金……你不能再倒下了。”
“所以我必须一个人扛?”我苦笑,“你们都觉得我可以,都觉得我坚强,可我不是神,我是人!”
王舒猛地站起来,眼中第一次浮现出我从未见过的情绪——那是压抑已久的委屈、不甘,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爱意。
“你以为我不想帮你?你以为我只是个做饭洗衣的姐姐?”她的声音颤抖,“我放弃了自己的工作,辞了职,守着这个家,守着你母亲,守着你!可你眼里只有王琴!你记得她高中时穿什么衣服,记得她说过什么话,记得她当年怎么捉弄你……可你记得我为你熬了多少夜?为你挡了多少难?为你跪过多少次人情?”
我怔住了。
她的眼泪终于落下:“你喜欢她是青春,是心动,是回忆。可我喜欢你,是日子,是责任,是生死相依。你不懂,你永远不会懂。”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
王舒的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我长久以来刻意忽视的情感真相。我不是不爱她,而是不敢爱。因为她给的爱太沉重,太无私,一旦回应,便是偿还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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