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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王见王!凤姐可卿上门访月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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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嘴角一撇,露出一丝毒蛇吐信般的冷笑:“行!姑奶奶就发发慈悲,赏你们这半个月的阳寿!丑话在头里:年关将近,老娘等着这注银子救急!你们背后那尊‘泥菩萨’,算起来也是和我舅父王大人同殿称臣的体面人儿……”

她故意顿了顿,丹凤眼里的寒光像冰锥子一样扎在管事身上,“不我舅父抬抬指头,就能把你们这群的碾死,你们东家也不敢拿他老人家怎么样!”

“可若是你们这开赌窝、放印子钱、逼良为娼的烂账底子,一不心‘漏’进了官家耳朵里,捅破了天……嘿嘿!到时候,甭管是哪尊泥菩萨,怕是自身难保,也护不住你们这群鬼的卵蛋!”

管事听得浑身骨头缝里都往外冒寒气,点头哈腰,恨不得把腰弯进裤裆里,连声道:“奶奶金口玉言!的字字刻在骨头上了!这就飞报大管事!您老放一百二十个心!半月!半月准定送到府上!”

王熙凤鼻孔里哼出一股冷气,看也不看他,扶着丫鬟的手,踩着那管事筛糠似的影子,登车扬长而去。

这边厢,管事连滚带爬扑进内堂,对着大管事哭丧着脸嚎:“那琏二奶奶走了!可……可只给了半月期限!还撂下狠话……”

大管事正为银子焦头烂额,闻言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乱跳,破口大骂:

“操他姥姥的!半月?那婆娘当咱们是聚宝盆?现成的银子早他妈喂了高俅老贼养的狗肚子了!被抄的那几个金窟窿,现银流水一样都流进了姓高的腰包!老子现在连个铜板都恨不得掰成八瓣花!上哪去给她变出那注‘阎王债’来?!”

他焦躁地在屋里转了两圈,像头困兽,猛地站定,眼中凶光毕露:“干他娘!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咱们没银子,外头不是还有欠债的肉头吗?点齐人手!给老子把刀子磨快点!眼下这清河县地界儿,就有几笔肥账该收了!”

他狞笑一声,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带着血腥气:

“来人!先给老子把西门大官人府上……堵了!听闻他刚好不在家,去吓一吓那妇人,这等内宅妇人最好恐吓,动动刀子钱便来要回来了。”

王熙凤回到车上。

斜眼瞅着秦可卿那副丢了魂儿的模样,撇了撇嘴,伸手就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笑骂道:

“好了好了!快收了你这副相思病痨鬼的丧气样儿!不过话回来,”

她凑近了些,丹凤眼在秦可卿脸上刮了几刮,啧啧两声,

“你这蹄子,自打从水月庵那俩人定情地回来,这张脸皮子倒真像是死人脸上回了魂,白里透红,越发美得勾魂了!”

“我看呐,眼下这满京城的妇人少女们,挑不出一个有你这身这身病娇娇勾人魂的风流体态绝色脸蛋的,偏偏这里还有天下无双得宝贝!早先我还怕你病怏怏的脸色煞白熬不过一月,如今倒像是得了仙露浇灌的枯花,硬是透出股渗着血丝的桃花瓣儿劲儿来!”

秦可卿被她拧得身子一颤,勉强挤出个笑纹儿。

王熙凤眼儿一翻,啐了一口:“瞧你这半死不活的相思样儿!走,我今儿发发善心,带你到那西门大官人府门口晃一圈去!见不着正主儿,瞅瞅他那黄脸婆的正头娘子长啥‘天仙’模样也是好的!”

秦可卿吓得魂儿都飞了,连连摆手,身子直往后缩,像受惊的兔子:“婶子!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王熙凤看她那怂样,一拍大腿,笑得前仰后合:“瞧你这点偷汉子的贼胆儿!怕什么呢?我告诉你,倘若他日后真能把你从天香楼那活死人墓里扒拉出来,塞进他西门府上的被窝里,你早晚不得给那正房奶奶端茶递水、磕头叫姐姐?你可想清楚了!一进门就是个‘’字压头顶!”

出乎意料,秦可卿听了这话,脸上那点淡然的笑意反而深了些,竟透出点翘首以盼幻般的满足来。

她垂下眼睫,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声音轻得像羽毛搔过人心尖儿:

“婶子……我一个守着牌位、断了根儿的未亡人…早如枯槁一般守着日子去了,如今能有那么有个人疼着、搂着、记挂着……”她顿了顿,苍白的脸颊飞起两朵异样的红晕,

“……这身子骨,这心窝子,就都知足了。什么大?什么?我难道没在宁国府顶着‘大奶奶’的空名儿熬油似的熬过?当了大又能如何?”

“只要……只要在他心尖尖上,能占着大一点的热乎地儿……”她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我便是立时死了,心尖尖上骨头缝里都是甜的。”

王熙凤幽幽叹了口气,丹凤眼里难得流露出一丝真切的怅惘:“罢罢罢!但愿你们两个真能修成个‘正果’,我也算去了块心病。不得日后我了难,还得去你西门府上讨碗饭吃呢!”

秦可卿闻言,心尖儿一颤,慌忙伸手去捂她的嘴,急得直“啐”:“婶子!坏的不灵好的灵!您这国公府里的凤凰,平白这等丧气话折煞人!快收了!”

王熙凤捉住她的手,脸上那点怅惘瞬间被一丝难以言喻的阴霾取代,眉头微蹙:“我也不清……只是这心里头,像揣了块冰,总觉得……不大安稳……”

话音未,只听得车外随行的管事媳妇隔着帘子,声音不高却清晰无比地回禀:“二奶奶,车驾已至西门大官人府邸门前了。”

闻听此言,恰似晴空里响了个焦雷,登时唬得魂灵儿飞了一半!那粉面“唰”地失了血色,樱唇微颤,待要开口阻拦,哪里还来得及?

王熙凤却已扬声吩咐下去,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国公府威仪:

“来人!拿我的名帖,速速投将进去!就荣国府琏二奶奶,并宁国府蓉大奶奶,路过贵府,特来拜会西门大娘子”

西门府门前两个看门厮,便是再没眼力见儿,眼见这三四辆朱轮华盖、金装玉裹的奢华马车,并那数十个气焰煊赫的护卫随从,如何还不知是顶天的贵人到了跟前?

俩人接过那泥金大红名帖,饶是平日也见过些场面,待觑见那“敕造荣国府”、“敕造宁国府”几个煌煌赫赫的泥金大字,手心里早沁出一层粘汗,腿肚子不由自主要转筋!

哪敢有半分怠慢?立刻敛了那副市井惫懒相,肃了容色,双手恭恭敬敬捧了那帖子,如同捧着两座火焰山,脚下生风,一溜烟儿向内宅通传去了。

吴月娘正在上房理事,拨弄着算盘珠子,忽听是这两家国公府里的掌家奶奶联袂来访,心头“咯噔”一声,满是狐疑!

这素来并未有来往,就听过官人过一次去那府上治病,怎么今日忽然来到自家府里拜访。

面上却一丝风儿也不露,只那捏着账册的手指微微紧了紧。她缓缓放下账册,略一沉吟,声音不高,却条理分明,带着当家主母的镇定:

“快开正门迎贵客!府里所有爷们儿,不拘是厮、帮闲,即刻回避,不许探头探脑!叫潘金莲、李桂姐、香菱、玉四个,速速随我出迎。大厅内里速速收拾齐整,用那套成窑五彩盖钟伺候,点心果子拣顶顶精细新巧的摆上,休要失了体面!”

不过盏茶功夫,那两扇平日里难得洞开的朱漆兽头大门,沉重地“吱呀呀”向两旁敞开。

吴月娘已换过一身:上身是稳重的深紫缎面通袖袄,滚着寸许宽的玄色妆花缎边;下系一条素色暗纹马面裙,裙幅纹丝不乱;

头上青丝抿得油光水滑,一丝儿不乱,只斜簪一支赤金点翠衔珠凤钗,通身气度,端的沉稳干练。

她身后,潘金莲艳光潋滟,李桂姐娇媚风流,香菱秀媚客人,玉伶俐规矩,四人皆垂手肃立,鸦雀无声。

王熙凤扶着丰儿的手,仪态万方地下了车,目光如电,瞬间将在场众人扫视一遍。

秦可卿紧随其后,低垂着头,几乎要将脸埋进领口的狐裘里,脚步虚浮,全靠贴身丫鬟瑞珠搀扶着。

吴月娘不疾不徐地迎上几步,在阶前站定,双手交迭置于身前,深深一福,姿态端正,声音清朗而不失恭敬:

“不知荣国府琏二奶奶、宁国府蓉大奶奶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妾身西门吴氏,恭迎二位奶奶。”

她身后的潘金莲、李桂姐、香菱、玉也齐齐跟着福了下去,动作整齐。

王熙凤凤目微挑,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虚扶了一下:“西门大娘子不必多礼,是我们姊妹来得唐突了。”

她一面着,一面随着吴月娘向内走去,那双精明的丹凤眼却不动声色地将周遭一切尽收眼底。

一行人穿过了垂花门,步入内院。

但见这庭院,虽不及宁荣二府那般占地辽阔、雕梁画栋、堆金砌玉,显赫逼人,却也收拾得如同水洗过一般齐整利。

青石甬道光可鉴人,两旁的花木修剪得像梳了头似的,一丝儿乱枝也无。

回廊下侍立着几个豆蔻年华的丫头,俱穿着崭新的青缎掐牙比甲,一个个垂手屏息,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儿也不敢出,行动间轻手蹑脚,如同狸猫儿行走,显见得规矩森严,主母治家极有手段。

王熙凤也只治家之人,心中暗暗点头:这西门府虽非簪缨世胄,倒也算得上殷实大户,难得的是这上下一股子井井有条的劲儿,下人进退有度,全无半点商贾之家的浮浪散漫,比起贾家宁荣两府还要来得有规矩和章法,看来这位吴大娘子持家理事,确是个有本事的。

她的目光随即在紧随吴月娘身后的四名女子身上。这一细看,饶是王熙凤见惯了宁荣两府里环肥燕瘦、莺莺燕燕的各色美人,心中也不由得微微一讶。

左边那位,身量高挑,眉目清秀,气质安静,却文媚可人,竟然有六七分像是秦可卿,只是多几分书卷气,少了一对庞然大物。

右边两位,则更是惹眼:一个身段风流,眉眼含春,顾盼间自带一股子勾人的媚态,正是那李桂姐;而最边上那个……

王熙凤的目光,连同她身边一直低着头的秦可卿,几乎是不约而同地,都在那个女子身上多停留了几息。

只见她生得一张雪白瓜子脸儿,两道弯弯柳叶眉斜飞入鬓,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波光流转间,天然带着几分似嗔似喜、欲语还休的风情。

鼻梁挺秀,樱唇一点,身段更是袅娜风流,穿着件桃红撒花袄儿,越发衬得肌肤胜雪,艳光逼人。

她只是静静站着,便如一支带露的芍药,娇艳欲滴,又似一把淬了毒的翡翠簪子,美得极具侵略性,瞬间将身边几人的光彩都压了下去。

“好标致的丫头!”王熙凤心中暗赞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这女子的颜色,便是放到国公府里,也是拔尖儿的,怕是只有秦可卿与之相比。

吴月娘直起身,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侧身引路:“奶奶们请。寒舍简陋,还望二位奶奶勿怪。”

她举止从容不迫,眼角眉梢带着几分见过大场面的镇定——前些日子,她在正厅香案前跪接过天使捧来的黄绫圣旨,阖县的文官老爷都登门贺喜,那阵仗可比眼前这两位奶奶大多了!

此刻应对这国公府的贵妇,礼数上滴水不漏,恭敬中透着不卑不亢。

她含笑的目光在眼前两位贵妇身上飞快一溜:

那琏二奶奶王熙凤,通身的气派如同金凤凰,尤其那双丹凤眼,精光四射,带着钩子似的,一看就是个杀伐决断的主儿。

再看那蓉大奶奶秦可卿,哎哟哟!真真是个画儿里走下来的人儿!

虽则此刻面色苍白,弱不胜衣,可那眉梢眼角的天然风流,那份怯生生、娇怯怯的韵致,竟生生把这满屋的光华都衬得黯淡了三分!仿佛这天下便再也没有她这般温润剔透、惹人怜爱的人物!

这等气质,瞬间让月娘痛惜起来,不出的好感!

大厅早已收拾得窗明几净,熏了淡雅的百合香。紫檀桌上,甜白釉茶盏莹润如玉,几碟时新果品点心精巧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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