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万历天启,武明余晖(2/2)
为了所谓的“公平”,他竟发明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选官方式——“掣签法”。
在吏部大堂,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候选官员的名字写在纸条上,放入一个竹筒,然后像个庙祝一样,摇晃着,抽出一张,定夺一个知府、一个县令的归属。
当第一张签被抽出时,堂下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明白,从这一刻起,十年寒窗,满腹经纶,都抵不过那虚无缥缈的运气。
吏部选官的根本制度,彻底崩塌。
官员们不再相信制度,他们只相信派系的力量,相信黄白之物的能量。
“非派系不能为官,非贿赂不能成事!”
政治的腐坏,如同深入骨髓的剧毒,让这个庞大的帝国,从“半瘫痪”一步步滑向了“不可逆转”的深渊。
在与文官集团的激化对抗中,万历皇帝朱翊钧愈发依赖他身边的另一种力量。
宦官!
他们是皇帝的眼睛,是皇帝的手脚,是皇帝延伸出朝堂之外的皇权触角。
司礼监的权力,在这畸形的时代里疯狂膨胀。
“批红”,那本该属于皇帝的朱笔,入了宦官之手。
他们代替皇帝批阅奏章,他们的意志,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皇帝的意志。
一个“内官与外廷分庭抗礼”的恐怖局面,已然形成。
这为日后那个颠倒乾坤的魏忠贤,铺就了一条通往权力之巅的血腥道路......
公元1620年,万历四十八年七月,那个怠政三十年的皇帝朱翊钧,终于走完了他的一生。
八月,他那个苦等了半辈子的长子朱常洛,终于登上了梦寐以求的皇位,是为光宗。
然而,龙椅上的温度还未散去,仅仅二十九天后,光宗皇帝因一粒神秘的“红丸”,暴毙宫中!
皇考尸骨未寒,光宗宠妃李选侍却抱着年仅十六岁的皇长子朱由校,霸占乾清宫,意图垂帘听政。
东林党人杨涟、左光斗等人当机立断,率群臣“逼宫”,力主李选侍移居别宫,史称“移宫案”。
熹宗朱由校,这位未来的“木匠皇帝”,顺利登基,改元天启。
而东林党,因这拥立之功,声望达到了顶峰。
新君朱由校,对朝政毫无兴趣,却独爱木工手艺。刨子、斧头、榫卯结构,远比奏章国事更让他着迷。
熹宗乳母客氏(客巴巴)与熹宗关系密切,被封为“奉圣夫人”,后与宦官魏忠贤结为“对食”,成了政治上的夫妻档。
熹宗在暖阁里敲敲打打,做得不亦乐乎,外面,魏忠贤的权势便随着那锤子声节节攀升。
公元1623年,天启三年,魏忠贤升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开始联合客氏打压异己,东林党官员首当其冲,两党开始了长达四年的血腥党争。
公元1624年,东林党领袖杨涟上疏弹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字字泣血,左光斗等七十余名官员联名支持。
然而,奏疏递上去,熹宗正对着自己刚做好的木床得意,反倒不耐烦地指责杨涟等人:“大不敬,无人臣礼!”
熹宗轻轻的一言,却是压倒朝堂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魏忠贤的暗箱操作下,弹劾东林党的奏疏像雪花一样飘进朝野,简直数不胜数。
东林党几乎一下子土崩瓦解,魏忠贤借机疯狂报复,酷刑虐杀:
左副都御史杨涟铁钉贯耳,土囊压毙,死后腐臭生蛆,
都御史左光斗烙铁毁容,铜锤碎颅,筋骨尽断,
给事中魏大中铁笼烘烤,尸体黑涨如鼓,
御史袁化中酷刑折磨至死,
太仆少卿周朝瑞被当“人耙”射箭,铁刷剐肉而亡,
刑部外郎顾大章自缢。
史称“东林六君子”。
此后,阉党编《东林点将录》,大规模迫害东林党人,朝政被魏忠贤集团垄断。
一时间,朝堂之上,人人自危。魏忠贤的权势熏天,党羽遍布天下,称其为“九千九百岁”。
公元1627年,天启七年,陕西澄城因连年灾荒、赋税沉重,农民王二率领饥民杀知县,揭开明末农民大起义的序幕。后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相继响应。
同年八月,沉迷“仙药”的木匠皇帝朱由校也走到了生命尽头。
他没有子嗣,临终前,拉着弟弟信王朱由检的手,气若游丝地嘱咐:“忠贤……恪谨忠贞,可计大事。”
朱由检低头不语。
他继位后,是为崇祯帝。
崇祯一言不发,只在即位后短短数月间,不动声色地发布了几道旨意,迅速清除阉党势力。
十一月,魏忠贤被流放凤阳,途中自缢,客氏被处死,阉党专权局面终结。
然而,自万历皇帝以怠政逃避责任,文官以党争争夺权力,宦官以专权填补真空,使得张居正改革积累的“中兴”成果早已消耗殆尽,明朝从“积贫积弱”转向“病入膏肓”,国家机器从“低效运转”走向“系统崩溃”。
这种崩塌不仅是权力结构的瓦解,更是制度信任、社会共识的全面解体。
内忧外患之下,崇祯已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