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章 虚幻之境险象生（2/2）
他背靠着虚幻的货架慢慢蹲下，道冠歪在一边，露出头顶几缕白发。
老道士活了七十岁，见过山精水怪，遇过鬼打墙，可此刻他望着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那影子的脚腕正渗着黑血，像被无形的锁链勒破了皮肉——突然想起师公过的话：最凶的不是厉鬼，是执念成精的幻境。
"出不去的......"他的声音比风声还轻，"这幻境是拿李雪珠的怨气当砖，周子明的镇阴纹当瓦，我们早被砌进墙里了......"
李宝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诗屏住呼吸，看见他睫毛颤得更厉害了，嘴唇微微张开，像是要话，却只溢出半声**。
她赶紧把耳朵贴在他嘴边，听见含混的几个字："舍利......护诗......"
"我在这儿，宝哥！"诗哭着把脸埋进他颈窝，"我哪儿都不去，我陪着你......"
"哭什么？"李雪珠的声音突然近了，就响在诗头顶。
她猛地抬头，正看见半空中浮着团灰雾，雾里隐约能辨出张溃烂的脸，左眼窝里的黑血滴下来，在虚空中绽开暗红的花，"我又没要杀她......"
张远山猛地抬头，桃木剑"唰"地刺向灰雾。
可那团雾像水一样散了，再聚起来时，已经缠上了李宝的手腕。
李雪珠的指甲穿透虚幻的空气，掐进他皮肤里，很快渗出血珠："但他必须死。"她的声音甜得发腻，"谁让他坏我好事？
谁让他用舍利烧我？"
诗尖叫着去掰那只鬼手。
她的手指刚碰到灰雾，就像被火燎了似的缩回来——不是疼，是冷，冷得骨头缝里都结了冰。
李宝的血珠滴在地上，在幻境里烧出个焦黑的洞，露出底下的水泥地，泛着阴沟水的腥气。
"雪珠姐！"张远山突然拔高声音，"你要报仇该找周子明！
他才是害你十年不得超生的主谋！"
灰雾顿了顿。
李雪珠的脸在雾里忽明忽暗，右眼里的幽蓝火焰晃了晃，像是要熄灭，又猛地烧得更旺："他早躲进云顶厅了。"她的指甲又往李宝腕子里陷了半寸，"等过了子时，我的魂散了，他就能踩着我的怨气成大事......"
诗望着李宝苍白的脸，突然想起他过的话：雪珠姐要报仇，得先保住这口气。
她颤抖着摸上李宝胸口，那里还能摸到舍利的热度，像颗太阳隔着皮肉发烫。"雪珠姐！"她哽咽着抬头，"宝哥是想帮你！
他你要报仇，得先......"
"住口！"李雪珠的尖叫震得奶茶店玻璃嗡嗡作响。
灰雾突然暴涨，裹住了整间屋子。
诗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发现他们站在条走廊里——墙皮大块脱，露出底下暗红的砖，天花板上悬着盏老式白炽灯，灯泡里爬满了蛛网。
走廊尽头有扇红漆门，门缝里渗出浓烈的桂花香。
"这是......"张远山的声音发紧。
"我死的地方。"李雪珠的声音从红漆门后传来，"十年前的今晚，周子明就是在这儿，把镇阴纹打进我心口......"
诗低头，看见自己脚边有滩暗褐色的痕迹，像块巨大的血饼，边缘已经发黑。
她突然想起周子明手机里的消息——"明晚八点云顶厅"，可此刻走廊墙上的挂钟正指向十一点四十，分针每走一格，都发出"咔嗒咔嗒"的脆响，像棺材钉被慢慢敲进去。
李宝的呼吸越来越弱。
诗感觉他的手在自己掌心里逐渐冰凉，像片就要融化的雪。
她望着走廊尽头的红漆门，又低头看了看李宝胸口的舍利——那抹金光还在，只是暗得像将熄的烛火。
"子时还剩二十分钟......"张远山突然直起腰，道袍下的手悄悄摸向怀里的罗盘，"诗，你抱着李宝，跟紧我......"
红漆门后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李雪珠的笑声混在其中，像根细针，慢慢扎进每个人的耳膜："想跑？"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出的悲怆，"十年了，我连自己的尸体都找不到......你们以为能找到出去的路？"
诗望着怀里的李宝，他的睫毛上还沾着她的泪，在白炽灯下闪着细碎的光。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蹲在乾陵地宫门口，举着盏狼眼手电冲她笑："我叫李宝，寻宝的宝。"可现在他闭着眼睛，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走廊里的桂花香突然浓得呛人。
诗的眼泪又掉下来，砸在李宝手背上，晕开个的湿痕。
她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轻得像句梦话："宝哥，你要是能听见......我们还没找到乾陵的秘密呢......"
红漆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门后飘出团灰雾，雾里隐约能看见具穿着白裙子的骨架，锁骨处嵌着块发黑的玉牌——正是镇阴纹。
"子时到了......"李雪珠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张远山的罗盘突然剧烈震动，指针疯狂旋转，最后"咔"地一声，断成两截。
老道士望着走廊尽头的挂钟，分针正指向十二。
他突然想起李宝过的话：雪珠姐的魂要散在轮回道上了。
可此刻那团灰雾却越来越凝实，连骨架上的白裙子都能看清绣着的牡丹花——血一样红的牡丹花。
诗感觉怀里的李宝突然抖了一下。
她低头，正看见他缓缓睁开眼，眼底的金芒又亮了起来，像两颗太阳。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却清晰无比："诗，抓住我......"
红漆门后的风灌进来，吹得李宝的衣角猎猎作响。
诗死死攥住他的手，听见张远山在喊什么，却被风声盖过了。
她望着李宝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他过，舍利是乾陵地宫的护陵之宝。
此刻那抹金光正从他胸口涌出来，像道金色的桥，直通红漆门后的黑暗。
李雪珠的尖叫混着风声炸响。
诗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被李宝拽着往前跑，耳边是张远山的喘息，还有镇阴纹玉牌碎裂的脆响。
她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不知道能不能出去，甚至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被鬼手抓住。
她只知道，李宝的手还攥着她的，暖得像团火。
而在他们身后，红漆门"轰"地关上了。
门后传来李雪珠的哭声，混着碎玉的声响，轻轻的，像是句没完的话："诗......我不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