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收获的时刻(2/2)
他们本是从天水城来,如今便由此继续往西。
骏马喷着响鼻,骆驼迈着沉稳的步子,车轮碾过道路,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
谁都清楚,这趟旅程绝非坦途:他们沿途要穿过大数十个地方势力的地盘,稍有不慎便可能起冲突;
他们更要跨越沙漠、戈、山脉与旷野,夏末出发时还是暑气未消,到了寒冬腊月,又得顶着风雪前行,春夏秋冬的极端天气都要一一扛过。
食物、水源、草料更是难题,不可能一次性带足,全靠沿途寻找补给点。
如果没有热娜这匹识途的大洋马,别走到撒马尔罕,恐怕不出半个月,整支队伍就得折在西行路上。
商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的尘烟里,杨灿却未停下脚步,他的重心依旧放在于家长房的产业经营上。
如今他已是大执事,李有才先前负责的灵州盐池、黑水冶铁两大产业线,也顺理成章地交到了他手中。
只是这两地相隔千里,且早已形成一套成熟的管理体系。
从前无论是李有才主事时,还是于承业全权负责时,他们也只是负责制定每年的产出计划,从不贸然改动工业流程与人员安排。
李有才每年去巡察,也不过是看看工坊运作是否正常,盘盘账目,若发现问题便及时纠正。
巧的是,李有才刚巡察两地归来,这倒给杨灿省了不少事,起码今年不用长途跋涉去两地奔波了。
如此一来,他便能将主要精力放在自己的“基本盘”上:牢牢掌控八庄四牧的管理。
对于那两个以鲜卑人为主的新田庄,杨灿自有妙招。
他借着助建村庄、指导开荒、提供新式农具的由头,不动声色地将庄里的基层管事都换成了自己人。
那些鲜卑人刚接触农耕,既缺经验,也不懂农耕社会的管理门道。
在他们眼里,管事不过是些出力多、权柄的差事,压根没察觉整个庄的根基已悄悄到了杨灿手中。
秋收的镰刀还没放下,杨灿又开始筹备各田庄、牧场部曲兵的联合训练。
他召集管事们商议,共同筹措了一笔丰厚的资金作为奖励。
消息传开,八大田庄、四大牧场的部曲兵个个摩拳擦掌,都盼着秋收后能在演武中拔得头筹,赢下那笔奖励。
辛闲与亢正阳也格外配合,早早抽调了两名经验丰富的部曲队正,提前去各个田庄、牧场巡弋。
他们一边指导部曲兵训练,一边教各庄的部曲兵熟悉统一的竞武规则。
这一切背后的目的贯彻的极为隐蔽,毕竟秋收后组织演武本就是各庄的惯例。
杨灿不过是请示阀主后,将分散的训练改成了联合演习。
他心里清楚,部曲兵直属阀主,那些田庄、牧场的部曲长又不像亢正阳那般与自己紧密绑定,此事必须谨慎,只能徐徐图之,半点急不得。
与此同时,丰安庄里又添了新动静,杨灿开辟了一个集市。
不过这并非寻常的固定店铺集市,他深知农庄里平日客流量有限,固定店铺根本难以维持。
他办的是“农业大集”,每七天一次,专为农户们交换粮食、农具、家畜而来。
大集开办的头两次,还只有丰安庄和附近新成立的鲜卑三部百姓赶来,挑着粮筐、牵着牛羊,在摊位前讨价还价,热闹非凡。
可没过多久,消息就像长了翅膀般传遍了周边,其他田庄、牧场的百姓也都动了心,纷纷想着来赶大集。
杨灿见状,顺势将一天的大集改成了两天,让远路而来的人也能好好挑选、交易。
日子一天天过去,杨灿在八庄四牧的威望也与日俱增。
当田地里的庄稼陆续成熟,收割、打粒、晾晒、入库的忙碌过后,粮食的产出数字统计出来时,整个于家长房都沸腾了,竟是大大的丰收!
谁都没有想到,杨灿接手这些田庄牧场后,不仅没出现预期中的动荡与减产,反而产量大幅提升。
虽这提升主要来自原来的六大田庄,两个新庄还在建设中,牧场也不可能一下子多出产大量马驹牛羊。
但鲜卑拔力部的东迁归附,却让于阀的牲畜数量猛增,而这笔“功绩”,因为整个接收安置都由杨灿负责,自然也记在了他的名下。
如此一来,杨灿的地位彻底稳如泰山。
甚至有人私下议论:就算阀主现在要把这些产业交给别人管,恐怕也没人愿意接了,实在是比不过啊!
杨灿刚接手,所有收入就大幅增长,即便大家都知道,这里面有耕犁、水车改良的功劳,有彻查隐田隐户的成效,还有拔力部归附的助力。
明年就算还是由杨灿打理,也难有这般耀眼的成绩;
可即便如此,谁要是接了手,明年若没有新的突破,哪怕众人都明白其中缘由,还是会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一句:你不行!
所以,即便此刻杨灿主动将手中的产业拱手让出,也绝不会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接下这烫手的山芋了。
上一次众人避之不及,是因为都看清了这些产业里藏着大坑,稍有不慎便会把自己彻底埋进去;
可这一次,却是因为杨灿交出的成绩单太过耀眼。
那节节攀升的收益、实打实的丰收,早已将标杆立到了无人能及的高度。
谁又愿意在这个时候接过来,去面对这“无论如何都无法超越”的窘境呢?
杨灿这边,丰收的账目从来不是堆积到最后一起上报,而是每完成一项统计,便立刻整理清楚呈递上去。
一笔笔、一项项,清晰得如同秋日里晾晒的谷物,颗粒分明。
于家的总账房收到各方数据后,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夜汇总核算,次日一早就捧着厚厚的账册,恭敬地送到了于醒龙面前。
于醒龙枯瘦的手指抚过账册上醒目的数字,原本因病痛而紧绷的眉眼渐渐舒展开来。
连带着他那病恹恹的身子,似乎都轻快了不少,仿佛连日来缠身的不适,都被这亮眼的收成驱散了大半。
他忍不住拍着桌案,连了三个“好”字,最后竟畅快地笑出声来:“好啊,好啊,哈哈哈……”
笑声稍歇,于醒龙转头看向身旁的邓管家,语气里满是欣慰与庆幸:
“邓浔呐,你瞧瞧,当初咱们把杨灿放在这个位置上,真是太对了!这才叫适得其所,适得其所啊!”
邓浔闻言,脸上却露出一抹苦笑:适得其所?恐怕更多是误打误撞吧。
当初杨灿不过是被推来给二爷留下的烂摊子填坑的,谁能想到,他不仅没被坑困住,反而把这些产业经营得风生水起。
还有那本打算用来替换杨灿继续填坑的李有才,最后竟然成了外务执事。
反倒是原本稳稳当当、没沾半点“坑”的张云翊与何有真,先后栽了进去。
这世事变幻之奇妙,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而此时的杨灿,又已开始筹备下一项大型集体活动了:酬农宴。
他心里盘算着,索性将八庄四牧的“酬家宴”与“大演兵”合在一起举行。
毕竟抽调各庄精锐部曲来演武,本就需要准备饭食。
与其分开操办,不如趁此机会合二为一,既能让场面更热闹,也能把饮食准备得更丰盛些,让农户和部曲兵们都能尽兴。
当然,他也考虑得周全:各庄自己的酬农宴,还是留在各自庄内举办,由阀主府和长房分别派人前去主持,以示重视。
而丰安庄作为演武的集中地,这里的酬农宴,便由他亲自来主持。
杨灿将这个想法汇报给于醒龙时,于阀主正沉浸在丰收的喜悦里,听后没有半分犹豫,大手一挥便应允了:“就按你的办!”
从于醒龙的住处出来,杨灿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而是转身去了长房,他要去见少夫人索缠枝。
此时的索缠枝正坐在内院廊下的软榻上,阳光透过廊檐下的木雕垂花洒在她的身上,一片斑斓。
她一手轻轻搭在肚子上,另一只手拿着团扇慢悠悠地扇着,眉宇间满是即将为人母的温柔。
索少夫人,今已大腹便便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