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智尚和尚（2/2）

走了约半个时辰，来到一座小山前，小相国寺就座落在这座小山上。龙雪云走到寺内，小相国寺香火不是很旺，却也络绎不绝。龙雪云走到一个小沙弥前，那小沙弥看他过来了，拜道：“施主有什么事吗？”龙雪云道：“我叫龙雪云，受智尚大师相邀，前来拜访。”小沙弥惊道：“龙雪云！”龙雪云道：“是。”小沙弥道：“请随我来。”

龙雪云被带到一座偏殿前，偏殿内一名和尚正在打坐。小沙弥走到门前做了一揖，道：“禅师，小将军来了。”殿内的和尚听后，慢慢调整了下呼吸，站了起来，走到门前向小沙弥还了一礼，小沙弥便回去了。和尚走到龙雪云面前，道：“小将军，这边请。”

智尚和尚将龙雪云请到一间茶室内，指着地上的垫子，道：“请。”两人相对弯膝跪下，中间有一小桌，桌上放着茶具，桌子的旁边放着一个炉子，智尚和尚取下炉上的水壶，亲自为龙雪云沏了一杯茶，道：“贫僧智尚，请小将军品尝一下我这杯茶。”龙雪云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便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看着智尚和尚。智尚和尚道：“小将军何必着急，茶道亦是人道，应慢慢品尝。”说着自己也拿起一杯茶品了起来。龙雪云只好再次拿起茶杯，慢慢的品尝，果然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在他心中升起，那是一种舒缓的感觉，一种向上的感觉。这是他所有喝过的茶中最好的一杯。

两人喝了杯茶，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智尚和尚依然不告诉龙雪云请他来的原因，说道：“小将军以为华夏为何会出现频繁的改朝换代。”龙雪云道：“贾生早已说过，仁义不施，攻守之势异也。”智尚和尚道：“那公子以为何为‘仁’？”龙雪云道：“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即为‘仁’。”智尚和尚笑了笑，道：“秦军，虎狼之师；秦国，虎狼之国，仁义何在，可以一统天下？”龙雪云道：“天下大乱四百余年，百姓苦难已久，有一统天下之志者，即为大仁。”智尚和尚道：“其他诸侯就不想统一天下？”龙雪云道：“一己之私欲，岂可与之相比。”智尚和尚道：“有何区别？”龙雪云道：“志在一统，便会为之克制自己，约束自己，不断精进；一己之私，断无此种决心，不过蝇营狗苟，目光短浅，朝令夕改，贪小利而忘大义，逐利忘本，终至灭亡。”

智尚和尚道：“小将军说的极为有理，然而我的看法却与小将军略有不同。”龙雪云道：“哦？”智尚和尚道：“小将军认为志利天下为仁，有此志才克己。而我认为，仁是在对内，而不是对外。孔子曰，克己复礼为仁。戒除淫欲骄奢，克勤克俭，是为仁。因为有仁，天下才归附于他。孟子曰，为国者能自治而得人心，则天下皆将归往之。”

龙雪云沉思了一下，道：“大师与我所言，区别在哪？”智尚和尚道：“若如小将军所言，志得以后，又该如何？”龙雪云道：“这……”智尚和尚道：“许多人为之奋斗之时，尚能约束自己，克勤克俭，一旦志得，便会失去方向，陷入迷茫，终落入贪图享受，国破家亡的地步。此等小国，数不胜数，就是大国，亦有秦隋之鉴。”龙雪云道：“大师所言甚是。”

智尚和尚道：“看来小将军亦是明大道之人，那敢问小将军，强烈的报仇欲望可算私欲？”龙雪云听了“腾”就站了起来，已经有些怒了，道：“你……”智尚和尚毫不畏惧，也站了起来，大声道：“小将军，仇恨会遮住你的双眼，迷失你的心志。若你的一生以报仇为志，大仇得报，又当如何？你会快乐吗？你会轻松吗？”龙雪云气道：“不用你管，杀父之仇，岂能不报？”智尚和尚冷笑了一下，道：“父亲被杀，确实让人痛苦，但是你的仇恨，让这种痛苦延续了十年，二十年，甚至报仇后也无法解脱，你的父亲真的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吗？”龙雪云不禁想到在宝山见到父亲的情形，道：“我……”智尚和尚继续说道：“纠结于仇恨而扰的父亲九泉之下不得安宁是为不孝，放纵私欲是为不仁，若是因此误了战事是为不忠，无法全心全意领导鬼人是为不义，你这样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就是天纵之才，又有何用！”

智尚和尚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打在龙雪云身上，半晌说不出话来，脸色憋的十分难看。智尚和尚的语气缓和了些，道：“报仇就如刻舟求剑，就算你现在去杀了敌人，也什么都得不到，父亲也不会复活，留下的只是自己身上的伤痕。小将军可曾想过，若是你报了仇，依然无法解脱，甚至就此沉沦，那些人间鬼人怎么办？他们都正渴望你的领导如盼甘霖一般，如果你沉沦下去，他们该怎么办？”

龙雪云道：“难道就不报仇了吗？就让那个杀害我父亲的人那样逍遥的活着？”智尚和尚道：“小将军非佛门中人，让你不报仇实是强人所难。然报仇绝非一日之事，小将军熟读兵书，应该知道因为急于报仇而兵败身亡的人实在太多了。若那人真是歹人，佛法无边，因果循环，冥冥之中自会给你报仇的机会，又何必急于一时，空造杀业。”

龙雪云绝非愚笨之人，且各种道行，到了一定境界都是相通的，龙雪云一听“佛法无边，因果循环”，便已了然，不再说话。智尚和尚看他似已想通，甚是欣慰，道：“小将军，请坐。”

龙雪云坐下后，智尚和尚也坐了下来，继续说道：“若是小将军能够放下仇恨，那日后在人魔大战中，小将军定是我们人类军团中的擎天之柱。”龙雪云惊道：“人魔大战？大师你也知道？”智尚和尚笑道：“人类的历史曾有数次遗失，不过我们乃佛门净地，不曾受此影响。我们的古籍中记载着一些上次人魔大战的事。”龙雪云道：“原来如此。”智尚和尚道：“我想请问小将军，对此战可有信心。”龙雪云道：“当然，只要人冥两界通力合作，即使仙界不参战，我也有信心把魔军挡在冥界。即使冥界被破，只要我们收缩防线，以我和人间鬼人们施出鬼道大阵，敌人再多的冬级高手又有何惧？”

智尚和尚道：“小将军果然高见。那若是仙军加入，并主动攻入魔界呢？”龙雪云道：“攻入魔界？”智尚和尚道：“没错。”龙雪云道：“大师如此说，可是有什么知道了些什么？”智尚和尚道：“没错。古籍上记载着，当年人魔大战的末期，魔军撤退的时候曾经击杀了当时仙皇的孙子，当时仙皇年事已高，极爱这个孙子，因此他在结界前许下大愿，要求万年后，结界消失时，在任的仙皇率领仙军，攻入魔界，彻底消灭魔，然后自杀了。”龙雪云惊道：“自杀了！”智商和尚道：“没错，这是死愿。因此，我想现任仙皇恐怕很难会违背这个愿望。”龙雪云道：“没错。”智尚和尚道：“因此，我问小将军，若是仙军攻入魔界胜算几何？”龙雪云道：“这……我们刚才说了仁义不施，则攻守之势异也，我们率先挑起战争，而且深入人生地不熟的魔界，恐怕很难有胜算。”智尚和尚道：“小将军所言甚是。上次人魔大战魔界之所以败得那么惨，是因为完全没有料到令祖先和五岳祖师的出现，尤其是对鬼术和鬼阵缺乏了解，而除此之外的正面较量，其实他们是不吃亏的，甚至反而占些优势，因为他们的军队更有纪律性。如今五岳祖师已经不知去向，人间的仙道也下降很多，当时的人间仅古籍上记载的就有十数个冬级高手。如此情况下，就是仙军再发展壮大，攻入魔界，恐也凶多吉少。”龙雪云道：“没错。”智尚和尚道：“因此如果现任仙皇没有此想法最好，如果有，我想请小将军无论如何都要劝说他放弃。到时小将军必是人间统帅，能够有可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小将军。”龙雪云道：“我会尽力一试。”智尚和尚道：“虽然如此，恐怕还是很难劝动仙皇，若是如此，小将军该当如何？”

龙雪云道：“恐怕，只能跟着他一起杀进去了。”智尚和尚道：“我也是这么想，否则一旦仙军大败，到时人类的实力必然受损，而且那时魔界士气正旺，一旦冲出魔界，恐怕小将军也很难抵挡得住。”龙雪云点了点头。智尚和尚继续说道：“因此，小将军只能也跟着进去，一面安抚被攻占地区的魔，一面支援仙军。”龙雪云道：“大师真是慈悲为怀，对魔也如此仁慈。”智尚和尚道：“魔人既已有了智慧，就应将他们与人类一视同仁。”龙雪云点了下头，智尚和尚道：“若是仙军一直获胜则罢，若是败了，小将军就要率领人间军团替仙军做掩护，掩护他们撤退，然后小将军也退回来，与剩下的仙军一起固守人冥两界，或还有胜算。”龙雪云道：“大师所言甚是，到时我会想办法的。”

智尚和尚笑着点了点头，道：“如此，我就放心了。”顿了一下又道：“说来，人们也真是奇怪，明明知道战争可怕，却还是征战不休。”龙雪云道：“恐是人心作怪。”

智尚和尚道：“其实有些战争，哪怕是仁者也不得不主动挑起。”龙雪云道：“哦？”智尚和尚道：“纵观历史，许多时候无道者会自己走向灭亡，这时如果仁者不夺取，而让其他无道者夺取，只会造成更大的动乱。正所谓，当仁不让。”龙雪云道：“大师说的很有道理。”

智尚和尚道：“只是当今皇朝正是有道之时，朝廷端正，民间活跃，怎会生起叛乱呢？”龙雪云道：“恐是受人挑唆。”智尚和尚道：“我的意思是，他们怎会招募到一百万的叛军？”龙雪云道：“怕是承平日久，年轻人都血气方刚，人们都已经忘记了战争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智尚和尚笑道：“血气方刚！说的好。无非是年轻人听多了英雄故事，再加上有人平白传授十年内力，如此一合计，一百万的内力高手怎会战败，再一挑唆，便加入了叛军，尤其此后，他们所到之处，所向披靡，更加剧了他们的自以为是。”龙雪云道：“没错。”智尚和尚道：“其实他们只是一群不知战争为何物，毫无军人素养的年轻人，只要遇到一点挫折，马上就会分崩离析，等到他们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就会开始后悔加入叛军。可惜已是造反之人，已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龙雪云默默的点了点头，智尚和尚看他没有说话，还在思考，笑了一下，道：“这段话，就当做我留给小将军的一个问题，小将军请回吧，我就不打扰小将军了。”

龙雪云站了起来，道：“好。”一边想着智尚和尚的话，一边往外走。等他走到小相国寺门外，忽然恍然大悟，抬起头来。茶室内，智尚和尚微微笑了笑。这时门外的龙雪云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声音，这声音如同佛音：“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龙雪云伸出手掌，举起右手，向寺内拜了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