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2/2)
“真的只有这一晚了。”他们在这小轮船里也共租了一个小舱房。但他们终觉得痛苦多而欢娱少了。他们都预知道事后只有痛苦和空虚,但他们仍觉得机会——日见减少的机会空过了很可惜。
“怎么你总是这样不高兴的?”他拥着她时问她。
“恐怕是身体不健康的缘故。两三个月没有来了,那个东西!说有了小孩子,又不十分像有小孩子。霞儿还在胎里时就不是这个样子。”她说了后微微地叹了口气。
“你身体上还有什么征候没有?”
“困倦了时,腰部就酸痛起来。下腹部也有时隐隐地作痛,脐部以下。”
“不头痛么?”
“怎么你知道我头痛呢?”她仰起头来看着他微笑。“那真的不得了,痛起来时脑袋要碎裂般的!霞儿没有生下来时也常常头痛或头晕,不过没有近时这样的厉害。”她说后再频频地叹息。
“不是有了小孩子吧!”他像很担心般的。
“恐怕不是的。有了身孕时,你怎么样?很担心吧!”她笑着揶揄他。
“没有什么担心。不过……”
“不过什么?你们男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只图自己的享乐,对小孩子的生育和教养是一点不负责任的。”她再叹息,叹息了后继以流泪。
——她患了歇斯底里病,我也患了神经衰弱症及初期的痨病了。我们都为爱欲牺牲了健康。不健全的精神和身体的所有者在社会上再无感知人生乐趣的可能,一切现象都可以悲观。她想独占我的身心,我又想和刘小姐结婚;这都是溺在叫做人生的海中快要溺死的人的最后的挣扎罢了!
“你像患了妇人病。怕子宫部起了什么障碍吧。”
“……”苔莉只点点头。
小轮船溯江而上。夜深人静了,他们听见水流和船身相击的音响了。江风不时由窗口吹进来。克欧坐起来,睡在他旁边的她的鬓发不住地颤动。他把头伸出窗外去,望见前面的两面高山,江面愈狭了,水流之音愈高。顶上密密地敷着一重黑云。看不见一粒的星光,他叹了口气。
——像这样的黑暗就是我的前途的暗示吧。克欧感着万斛的哀愁,若不是站在苔莉面前,他要痛快地痛哭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