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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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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等最后一辆马车的车轮声和马蹄声消失后,斯嘉丽才走进埃伦的账房,从写字台鸽笼式分类架里那些泛黄的文件中取出一个亮闪闪的东西。这是她昨晚藏在那儿的。听到波尔克吸着鼻子在餐厅摆饭,她便喊了他一声。波尔克应声来了,一张黑脸愁苦凄凉,犹如丧家之犬。

“波尔克,”斯嘉丽厉声道,“你要是再哭,我——我也要哭了。别哭啦。”

“是,小姐。我努力克制了,但一想到杰拉尔德先生,我就——”

“那就别想。别人哭我都能忍,但我受不了你哭。听着,”她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你还不明白吗?因为我知道你有多爱他,所以才受不了你哭。波尔克,擤擤鼻涕,我送你件礼物。”

波尔克大声擤了擤鼻涕,眼里闪过一丝兴味。但与其说他感兴趣,不如说是出于礼貌。

“还记得你那晚去人家鸡舍偷鸡,结果挨了一枪的事吗?”

“天哪,斯嘉丽小姐,我从没——”

“你有!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别跟我撒谎啦。你还记得我说过要给你一块表,奖励你的忠心吗?”

“嗯,小姐,我记得。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

“不,我没忘。拿去吧。”

她递给他一块大金表,表壳上的精美浮雕繁复厚重,表链上还挂了不少饰物和图章。

“天哪,斯嘉丽小姐!”波尔克惊叫道,“这是杰拉尔德先生的表!我见他看这块表看过千百回!”

“嗯,是爸爸的表。波尔克,我把它给你了,拿着吧。”

“噢,不!”波尔克惊得连连后退,“这是白人绅士的表,是杰拉尔德先生的东西。斯嘉丽小姐,你怎么能把它送给我?它当然是韦德·汉密尔顿少爷的。”

“它是你的。韦德·汉密尔顿为我爸做过什么?爸爸生病衰弱时,他照顾过他吗?他给爸洗过澡、穿过衣服、刮过胡子吗?北佬来时,他有陪在爸爸身边,为他偷过东西吗?别傻啦,波尔克。要说谁配得上这块表,那这人就是你。我知道,爸爸也一定会同意。拿着。”

她拉起那只黑手,把表放在他掌心。波尔克恭敬地看着那块表,脸上慢慢露出喜色。

“真的给我吗,斯嘉丽小姐?”

“嗯,当然是真的。”

“那——那谢谢你,小姐。”

“愿不愿意让我把它拿到亚特兰大刻几个字?”

“刻字是什么意思?”

“就是在背面刻几个字,比如‘奥哈拉赠善良又忠诚的仆人波尔克’。”

“不——不用了,谢谢你,小姐。不用费心刻字。”波尔克紧紧攥着那块表,往后退了一步。

斯嘉丽微微一笑。

“怎么了,波尔克?怕我不给你带回来啊?”

“不,我相信你——只是,呃,有时候,你会改变主意。”

“不会的。”

“呃,你可能会把它卖掉。这值不少钱呢。”

“你觉得,我会卖掉爸爸的表?”

“是啊,小姐,如果你需要钱的话。”

“波尔克,你说这话,真该挨顿揍。我想把表收回来啦。”

“不,小姐,你不会的。”波尔克悲痛憔悴了一天的脸,总算第一次露出点笑意,“我了解你……再说,斯嘉丽小姐——”

“怎么了,波尔克?”

“你对白人要是有对黑人一半好,这世上的人都会对你好得多。”

“人们对我够好了,”斯嘉丽道,“好啦,去把阿希礼先生找来,跟他说我在这儿等他,叫他马上就来。”

阿希礼坐在埃伦那张小写字椅里,颀长的身子把椅子衬得更小了。斯嘉丽提起锯木厂的事,说要把一半产权分给他。他一次都没看她的眼睛,也没出言打断。他只是坐在那儿,低头盯着自己慢慢翻转的双手,先仔细打量手心,然后是手背,仿佛从未见过它们一般。他虽然在干粗活,这双手仍修长灵敏,保养得很好,压根不像个农夫的手。

见他垂头不语的模样,斯嘉丽有些不安,于是更加卖力地描述锯木厂,把它说得十分诱人。她也使出浑身解数,又是微笑又是抛媚眼,却都白费了,因为他始终没抬眼。他要是看她一眼就好了!她没提已经从威尔那儿得知他决定去北方的事,言语间似乎已经断定没有任何障碍能阻止他接受自己的计划。然而,他还是不开口。斯嘉丽终于说不下去,只好慢慢住了嘴。他瘦削的肩膀挺得很直,让她吃了一惊。他当然不会拒绝!他有什么理由拒绝?

“阿希礼。”斯嘉丽再次开口,但又打住了。她不想用怀孕当借口,甚至一想到让阿希礼瞧见自己如此臃肿丑陋的模样,就要退缩。可其他理由似乎都不奏效,她终究还是决定——打出最后一张底牌,用自己的“无依无靠”来说服他。

“你一定要来亚特兰大。现在我真的非常需要你帮忙,因为我自己没法再料理锯木厂。或许还得好几个月,我才能——因为——你也瞧见了——呃,因为……”

“求你别说了!”他粗鲁地打断她,“天哪,斯嘉丽!”

他起身,突然走到窗边,背对着她,望向排成一队、大摇大摆穿过谷仓前空地的鸭子。

“就是因为——因为这个,你才看都不肯看我一眼吗?”斯嘉丽悲戚地问,“我知道我这模样看起来——”

他猛地转过身,灰眸热切地盯着她,那目光让她不禁伸手捂住了喉咙。

“什么模样不模样的!”他说得又狠又急,“你知道的,在我眼里你一直都很美。”

斯嘉丽一阵狂喜,眼里都漾出了泪来。

“你这么说真是太好了!因为让你瞧见我这副模样,我真是很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你干吗不好意思?该不好意思的是我。要不是我的愚蠢,你何苦落到这种境地。你根本不用嫁给弗兰克。去年冬天,我就不该让你离开塔拉。噢,我真是个笨蛋!我应该知道——知道你绝望了,绝望得——我应该——应该去——”他一脸憔悴。

斯嘉丽的心狂跳不止。他在后悔没跟自己私奔!

“你收留我们这些穷光蛋,我至少该为你弄到税金,哪怕去拦路抢劫或杀人也行啊。噢,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斯嘉丽失望得心都揪紧了,幸福感大减。她想听的可不是这些话。

“不管怎样,我还是得去,”她疲惫地说,“我不能让你做那种事。无论如何,事情已经这样了。”

“是啊,已经这样了。”阿希礼痛苦地低语道,“你不让我做任何有损声誉之事,却将自己出卖给一个并不爱的男人,还——还怀上了他的孩子,好让我们一家不挨饿。你真是太好了。我孤苦无助时,是你为我提供了避难所。”

阿希礼语中带刺,显然是内心还未愈合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他的话也让她眼中露出羞愧之色。但他很快察觉到这点,面色顿时温和下来。

“你不会觉得我在责备你吧?天哪,斯嘉丽!我没有。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人,我是在责备自己。”

他转过身,再次望向窗外。在她看来,那副肩膀似乎没有刚才那么挺了。斯嘉丽默默等了很久,希望阿希礼能恢复刚才夸她漂亮时的情绪,也希望他多说几句能让她珍藏心底的话。真是太久没见到他了呀!这期间,她只能靠回忆活着,但到了最后,回忆也变得稀薄了。她知道他仍爱着自己。这点显而易见,他身上的每一根线条、每句痛哭自责的话、对她怀着弗兰克孩子的愤恨,都清楚明白地表明了这点。她多希望他能亲口说出这些话,也希望自己可以说点能激他表白的话,可她不敢。她想起去年春天自己许下的诺言,再也不主动招惹他。她很难过,却知道若想把阿希礼留在身边,自己就必须信守诺言。一句爱的呼唤或一个渴望他怀抱的眼神,他们就彻底完了,阿希礼也肯定会去纽约!绝不能让他走。

“噢,阿希礼,别怪自己!怎么会是你的错?你会到亚特兰大帮我的,对吗?”

“不。”

“可阿希礼,”她又痛苦又失望,都有些语不成调了,“但我还得指望你啊。我真的很需要你。店里实在太忙,弗兰克帮不了我。你若不来,我真不知道该去找谁!亚特兰大但凡聪明点的,个个都在忙自己的事,剩下的压根没能力,而且——”

“没用的,斯嘉丽。”

“你是说,你宁愿去纽约,跟北佬混在一起,也不肯来亚特兰大?”

“谁告诉你的?”他转身面对她,有些不悦地皱起前额。

“威尔。”

“没错,我决定去北方。有个战前跟我一起参加大旅行的朋友为我提供了一个职位——去他爸的银行上班。斯嘉丽,我还是去那儿比较好。我对木材生意一无所知,帮不了你什么。”

“可银行业务你了解得更少。而且,那些东西还更难学!而你缺乏经验,我总能比北佬更容忍你吧!”

阿希礼身子一缩,斯嘉丽明白自己说错话了。他转过身,再次望向窗外。

“我不需要你容忍我。我想自力更生。迄今为止,我这辈子有何成就?是时候做出点什么了,哪怕到头来一败涂地。我靠你养活,已经靠得够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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