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2）

“杰克在哪儿？”罗丽娜问道，盘子为之一惊。刚才他从黑暗中走进酒吧时那高涨的情绪瞬间跌入谷底。她问起那个人时一点儿也不害羞，表明她的感情之深，远不是盘子所能想象得到的。倘若他出门了，哪怕一年不露面，恐怕她也不会对他的情况问上一个字。

“嗯，杰克和古斯跟那些孩子在一起。”他说着，坐了下来，尽量使自己的脸色好看些。

但他难以平静下来，在他看来，罗丽娜从没像此时这么美过。她把衣袖高高挽起，该她发牌时，她那雪白的手臂使他着迷。他几乎不敢看她的双臂和她那倔强的双唇。她滚圆的手臂是盘子见过的手臂中最丰满的。他一心想着她，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他的牌打得糟透了，一小时内就输掉了三个月的工资。

杰斯帕·范特的牌也好不了多少，至于是因为他爱罗丽娜还是牌技欠佳，盘子无从得知，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他无论如何要胜过杰克，因为除了桌子对面这个女人，再没有别的女人了。她对他那仅有的一点儿友好态度像蝎子一样蜇着他，因为它不包含任何特殊意义，她对大嘴唇也同样友好，而大嘴唇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只有肚子上的那个窟窿还值得吹嘘一下。

不久，玩牌对每个人来说都成了一种折磨——罗丽娜除外，她一把接一把地赢钱。一想到杰克回来后见她赢了这么多，会有多吃惊，她就美滋滋的。他至少会知道她不是个无用的人。夏威尔没输多少——他从来就输得不多——但他没有平常玩牌时那么专心。罗丽娜知道可能是因为她，但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她一向喜欢玩牌，而现在，在杰克回来之前，她无事可干，只有打牌，因而她更加喜欢了。她甚至有点儿喜欢盘子和杰斯帕了。她感到很安心，因为她不必应他们的要求而中断自己取乐。她知道他们很失望，但她自己失望的次数已经够多了——要么等着他们的劲头起来，要么等着他们去借两块钱。让他们也尝尝失望的滋味吧。

“盘子，咱们停了吧，”杰斯帕说，“今年背这些债就够了。”

“我来打吧。”大嘴唇说，“虽说打得不好，但我愿意打。”

“让他打吧。”夏威尔突然说。按照店规，大嘴唇不准赌博。他玩起牌来毫无节制，又无力支付。有好几次，外地人发现他输了钱又无法偿还，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然而，夏威尔对店规已失去信心，因为按照店规，罗丽娜是个妓女，而现在她不再是了。如果一个妓女可以说不干就不干，那么大嘴唇也可以打牌。

“我要是赢了，他拿什么给我？”罗丽娜问。

“美妙的音乐，”大嘴唇兴高采烈地说，“我弹你最喜欢的歌。”

罗丽娜想，这算不上什么吸引人的**，因为她每次到这间屋子里来，他都弹她最喜欢的歌，还企图用琴键上的技巧最终打动她的心，使她准许他睡一次。

她并没有打算那么干，不过还是与他玩了几把。牛仔们十分泄气，连酒都不想喝了。小伙子们毕恭毕敬地祝她晚安，希望她对他们有个好印象，但她不领情。牛仔可不比扑克牌有意思。

酒吧外面，杰斯帕在街上停了一会儿，与盘子一块儿吸了口烟。

“有工作了吗？”杰斯帕问。他的小胡子比鞋带粗不了多少，而他的马也并不比他的小胡子粗多少。

“有了，”盘子说，“给帽子溪的人干活儿。他们想弄一批牲口。”

“你是说他们雇你玩牌来了？”杰斯帕说。他还以为自己是个会说笑话的人呢。

“啊，我在休息。”盘子说，“我正帮那个黑人看马。”

“防什么？”

“防被我们盗了马的墨西哥人。”盘子说，“队长雇人去了。”

“妈的，”杰斯帕说，“要是墨西哥人知道队长不在，他们准会回来把马赶回墨西哥。”

“我看不会。”盘子说。他觉得杰斯帕有点儿瞧不起人。得克萨斯会打仗的人可不止队长一个。

“他回来后要是愿意，可以雇我。”杰斯帕说。

“他也许会雇你。”盘子说。杰斯帕有为人可靠的名声，虽说不算精明能干。

杰斯帕明知盘子对罗丽娜的事很敏感，可还是想知道什么原因使她改变了主意。他痴迷地望着她窗口的灯光。

“那姑娘是结婚了，还是怎么啦？”他问，“每次让她看我的钱时，她就好像准备要挖掉我的肝似的，好凶。”

盘子不喜欢这个问题。他还没有粗俗到乐于与一个偶然问起罗丽娜的人一起谈论她。可他又不忍把杰斯帕·范特当成对手。他像是在挨饿，没准儿是真的。

“是那个叫杰克·斯普恩的混账。”盘子说，“我猜他把她迷住了。”

“哦，是这么回事。”杰斯帕说，“我想我听说过这个名字。是个枪手，对吗？”

“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盘子说。他的声调使杰斯帕明白，他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了。杰斯帕领会了他的暗示，两人便默默地骑马向帽子溪畜栏走去，思想都还停留在酒吧那个有白皙手臂的女人那里。她不再是不友好的了，但在他俩看来，发生这一变化之前反倒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