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芸娘心意,默默守护(2/2)
万望相公保重身体。”
信到此戛然而止。
没有落款。
苏惟瑾拿着信,久久无言。
他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
在书铺后院那间光线昏暗的小屋里,
芸娘就着昏黄的油灯,
一针一线地纳着厚厚的鞋底,
针尖无数次穿透布层,
发出细微的“嗤嗤”声,
手指或许被勒出了红痕,
甚至磨出了薄茧。
她一边纳着,一边想着远方的人,
想着金陵的风是否太冷,饭是否吃得惯。
那几块麦饼,
想必是她天不亮就起来,
和面、撒芝麻、仔细烘烤,
再用油纸小心包好,
只为让他尝一口家乡的味道。
这封信,这双鞋,这几块饼,
没有赵文萱的诗才风流,
没有王雪茹的豪气干云,
却重逾千斤。
它们承载着最底层、最质朴、
却也是最深沉的一份情意。
这是一种默默的、
几乎不带任何奢求的守护和付出,
如同春雨,润物无声。
苏惟瑾的心口,
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酸酸涩涩,又暖暖涨涨。
他穿越而来,历经世态炎凉,
习惯了算计与谋划,
此刻却被这份纯粹的、
小心翼翼的关怀深深触动。
他拿起那双布鞋,
端详着那密实的针脚,
忽然注意到,在鞋帮内侧一个极不显眼的地方,
用同色的线,极其精细地绣了两个小字:“平安”。
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苏惟瑾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两个字,动作轻柔。
鼻尖竟有些微微发酸。
他沉默地脱下脚上那双为了应酬而买的、
华而不实的缎面鞋,
试了试这双千层底。
尺寸竟是分毫不差,
穿着极为舒适妥帖,
显然是量着他的脚长成。
他穿着新鞋,在房中走了几步,
脚踏实地,步步安稳。
良久,他回到书案前,铺纸研墨。
给芸娘回信,无需诗词唱和,亦无需豪言壮语。
他提笔写道:
“陈姑娘惠鉴:来信并鞋履、麦饼均已收到,感激不尽。
鞋甚合脚,穿着极是舒适,针线精细,何来粗陋之说?
麦饼香脆,勾起乡思,已与族兄分食之。
金陵一切安好,诸事皆顺,勿念。
铺中生意有劳挂心,闻之欣慰。
天寒地冻,沭阳想亦如此,
望姑娘与陈叔陈婶亦多多保重身体。惟瑾顿首。”
回信同样朴实,一一回应她的关切,
肯定她的心意,并回以真诚的嘱咐。
他特意点出“与族兄分食”,
以示重视,也避免她觉得自己嫌弃。
他将回信折好,
又取出一小块碎银(约莫二两),
用另一张纸包上,
写道:“区区之数,聊添灯油,万勿推辞。”
他知道直接给钱或许会伤她自尊,
故借口灯油钱,让她补贴家用,
或是给陈叔陈婶买点东西。
他将信和碎银包在一起,
唤来苏惟山,郑重交代道:
“将这封信和这个,托可靠人带回沭阳,
务必亲手交到书铺陈芸娘姑娘手中。
告诉她,鞋很好,我很喜欢。”
苏惟山见苏惟瑾神色不同往常的温和,
也不敢玩笑,认真应下:
“瑾哥儿放心,一定送到。”
看着苏惟山离去,苏惟瑾低头,
再次看了看脚上那双崭新的布鞋。
三种情愫,三种温度,
在这异乡的客栈里,交织于他一身。
赵文萱的知音之情,是清茶,需静心品味。
王雪茹的袍泽之谊,是烈酒,饮之热血沸腾。
而芸娘的默默守护,则是白水,平淡无奇,却是生命不可或缺之需。
他轻轻跺了跺脚,千层底扎实地踩在地板上,无声,却有力。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但有这些温暖在手,足下之地,便是归处。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纷扰的柔情压回心底,
目光再次投向案头堆积如山的书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