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赊账（1/1）

仇青青赌气不说话了。仇波也许是以为自己说的话起作用了，便有了底气，又说了一大堆劝慰仇青青和汤洋分手的话，讲了一些看似过来人的道理。仇青青坐在桌边的凳子上一言不发，双手抱着腿，头抵在膝盖上，想用沉默的方式和她爸对抗，很显然她采用的这种方式起作用了，再仇波又问了好几声，也得不到女儿的任何回应后，仇波便气呼呼地站起身、摔门走了。

仇青青看到爸爸走了，赶紧拿出手机给汤洋发了微信，说刚才她爸来了，所以他才把电话挂断了，还告诉他，不管她爸说什么，她都不会听她爸的，会永远和汤洋在一起。

汤洋收到仇青青的微信，长出了一口气。刚才两人在电话里聊得好好的，他隐约听到有个男人的声音，具体说了什么他没听清，电话就此中断了，他接连回拨了三四次，响了一两声就被对方挂断了，他越想越害怕，心跳如敲鼓，难道仇青青出事了？大冬天，他急得手心直冒汗，又接连发了好几条信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急得他从床上跳起来，鞋也没来得及穿，便来来回回地在地上打转。

汤洋把仇青青发给他的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又问了一些他们俩知道的事情，仇青青都对答如流，再确认了她确实没事之后，才终于欣慰地笑了，而后又跟仇青青打字聊了好一会儿，这才放下了手机，头枕着双手盯着天花板发呆。

聊天不管聊多久，终有结束的时候，而汤洋对仇青青的思念却是悠长而绵延不断的，聊的时间越久，反而越想念青青，恨不得下一秒就能看到她，可她远在国外，这种妄想又怎么能实现？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周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似乎汤全名一家子的生活跟一周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汤洋的工作仍旧没有着落；欠的外债仍然没有钱还；秦小蛾依然唉声叹气，抱怨汤全名是个老顽固，这日子过得越发不如人了；王桂香也愁得要命，想走小蛾和全名挡着不让，在这里干着她确实越发难为情了；汤全名虽算是最稳的一个，只要这店开一天，只要钻进了厨房，沉浸在做菜的享受中，其他的事便都抛在脑后了。

要说没一点变化，其实也有变化，这不汤全名和平常一样骑着人力三轮车去市场上采购食材，卖牛羊肉的摊主老金就问：“老汤，今日日是是是现钱吗？”老金有点结巴，说话不是很利索，尤其是紧张的时候，口吃就更严重了，极短的一句话，他说得断断续续，有些字还重复说了两三遍。

汤全名听了老金的话，心里咯噔一下，前几日店里的营业额总共加起来有900块，本来准备今天拿过来给老金的，结果被房东老李一爪子打了去。

汤全名想起昨天下午的场景，气就不打一处来，本来木塔巷是上个月底开始整改，这个月月末才完的工，哪怕要涨房租也得是从这个月涨，老李可不是这么认为的，他说就得从上个月开始算，要不然就让汤全名腾地方，汤全名没办法只好把原本打算给老金的钱给了老李。今天往肉菜市场走的时候，他心里一直犯嘀咕，不知道怎么跟老金交代，没想到老金这就张口问了，便难为情地说：“老金，你先把今天的肉给我称上，等这几天卖了钱，我就把最近的钱都给你结了，其余的大钱我想办法慢慢还。”

老金切肉的手停下来了，将刀子扔在一边：“老汤，不不不是我不给你赊赊账，你都都欠欠我.......”

“老金你看着别的主顾，我跟老汤说。”老京的媳妇从里屋走了出来，径直走到汤全名跟前，用极平静的口气说：“老汤，我知道大家谁都不容易，你都欠了我们七千块钱了，肉是需要成本的，要是今日没现钱，这肉没法赊给你了。”老金媳妇说完转身就往屋里走，似乎生怕汤全名赶上来求情似的。

老金媳妇的话传入汤全名的耳朵里，犹如平地一个惊雷，炸得他两眼昏花，脑子嗡嗡作响，连忙叫住老京媳妇：“老京媳妇，就赊这一次，下次来我一定是现钱，要不是房东老李涨房租，这钱今天就已经交到老京手上了，你知道的，要是今天买不了肉，饭店就没法开张，没法开张就赚不了钱，欠的钱不就更还不上了吗？我知道你们两口子善良，就当再帮帮忙！”

老金媳妇气呼呼的：“我管不了那些事，不管你说破天，今日个要没有现钱，甭想从我这里讨便宜，一点肉渣渣你都拿不走。”说完摔起油呼呼的帘子进屋去了，过了一会儿又端着半盆水出来了，直接泼在汤全名脚边，汤全名明白这是在赶他走呢！可他不能走啊，虽说这里有好几家卖牛羊肉的，他张口赊账，大部分摊主不会不给他面子。可这些年来，他只买老京家的肉，一来，他都欠人家老京这么多钱了，怎么好意思去别家再赊；二来，老京家养着牛和羊，这肉都是现宰现杀的，新鲜、品质有保证，当然第二个原因才是最关键的。

汤全名接二连三吃了鳖，但他仍然没有放弃，他把希望寄托在正拿着磨刀石磨刀的老京身上，他走过去正要跟对方说好话，老京媳妇便拽着老京进屋去了。

汤全名愣在原地，第一次明白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是个什么滋味。以前，他总觉得伊家八大碗重要，坚守店训是他的责任，可没钱，连肉都买不了，店面都维持不下去，还谈什么传承伊家八大碗，更别说坚守店训了。但他知道老京人很好，好好说说他一定会同意给他称肉的，于是便扯着嗓子朝油呼呼的帘子后面喊：“老京，你今天先把肉先给我称上，明天我一定拿现钱来。”

话音刚落一包垃圾就落在了汤全名的脚边，紧接着传来老京媳妇的声音：“你走，赶紧走，我们是小本生意，再也赊不起了。”那声音中透着绝望，似乎老京媳妇比汤全名的心情还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