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梯田千层,仓廪如山(2/2)
“等明年开春,把西边的荒山也开出来,再种些棉花,冬天就不用冻着了。”
他记得去年冬天,有孩子冻得脚都肿了,夜里哭着喊爹娘。
半月后,当第一株耐寒麦的嫩芽顶破冻土时,流民营地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李寡妇的儿子狗蛋第一个发现绿芽,他趴在田埂上数了又数,小手指点着泥土里钻出来的新绿,那芽儿嫩得像块翡翠,沾着晨露,在阳光下闪着光。
孩子笑得露出两颗缺牙:
“娘!真的长出来了!比老家的麦子芽壮实多了!”
苏瑾拿着算盘蹲在田埂边,手指打得飞快,算珠碰撞声噼里啪啦响,像在放鞭炮。
算完最后一笔账时,他突然起身往顾北帐中跑,鞋都跑掉了一只,光着脚踩在石子路上也不觉得疼:
“王爷!大好事!按这长势,秋收后能收的粮食……够全寨吃两年!”
消息像长了翅膀,连狼山部的人都跑来围观。
帖木儿摸着自家分到的那片梯田里的嫩芽,粗糙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嫩叶,像怕碰坏了似的。
他活了四十岁,在草原上逐水草而居,从未见过有人能让石头窝里长出庄稼。
他突然对着顾北的方向深深作揖,身后的狼山部族人也跟着弯腰,草原上的汉子从不轻易服人,但此刻眼里满是敬畏。
顾北召集全寨军民时,梯田边的空地上挤满了人。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连刚会走路的孩子都被爹娘抱在怀里。
他站在临时搭起的土台上,看着底下一张张晒得黝黑却带着笑的脸,那些脸上有风霜刻下的皱纹,有劳作留下的茧子,却都亮着光。
“弟兄们,乡亲们!”
“这麦子能长出来,不是我顾北的能耐,是大家用手刨出来的!”
他的声音格外洪亮,震得远处的树叶都在动。
他指向苏瑾手里的账册,册子上密密麻麻记着每户的田亩数:
“苏先生算过了,今年的粮食够吃两年。”
“但我要说的是——多劳多得!”
“谁家收的粮食超过定额,超额的部分全归自己,还奖棉种!”
“明年冬天,咱们都能穿上暖和的棉衣!”
闻言,人群瞬间沸腾了。
王老实让丫蛋扶着,颤巍巍地往前挪了两步,浑浊的老眼里闪着光,他这辈子没听过这样的规矩,地主家收租从来只多不少。
“王爷说的是真的?俺们流民也能有自己的粮?”
“不仅有粮。”
顾北的声音斩钉截铁,像锤子砸在铁砧上。
“往后黑风寨的地,谁种归谁!”
“朝廷不收税,我顾北也不抢!”
欢呼声浪差点掀翻了土台。
当天夜里,梯田边的火把亮到了天明。
李寡妇带着女人们在田埂上补种晚麦,指尖被露水冻得通红,像熟透的樱桃,却没人肯歇。
刘三干脆把铁匠炉搬到了坡下,一边打铁一边盯着自家的麦子,火星子溅到田里,引得大家笑他“把麦子当儿子疼”。
最让人动容的是瞎眼老汉王老实,他让丫蛋牵着,在自家地里摸索着捡石头,枯瘦的手指在泥土里抠得出血,血珠滴进土里,他却像没察觉,嘴里还念叨着“多捡块石头,就能多收粒麦”。
陈小三和王小二提着灯笼巡夜时,看着漫山遍野的火把,像无数颗星星落在了地上。
风里带着泥土的腥气和麦苗的清香,让人心里踏实。
“小三哥,你说将来咱们的孩子,是不是就不用饿肚子了?”
王小二的声音里带着憧憬,他摸了摸后背的伤疤,那里的伤口已经结了痂。
陈小三望着远处顾北帐中的灯火,那盏灯总亮到最晚,像黑风寨的北斗星。
“肯定的。”
他握紧了腰间的短刀,那是顾北赏的,刀柄还带着他的体温。
“有王爷在,啥都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