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生存法则(2/2)
许舟被拉着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太子像尊泥塑般,在仁寿宫门外一动不动。宫内的烛火一盏盏熄灭,黑暗逐渐蔓延,连太子的背影也慢慢变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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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的路上,提着宫灯的小太监们识趣地离得远了些,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柳承砚抚了抚身上的红衣官袍,走在红墙灰瓦之下,忽然开口问道:“许舟,你可知这些小太监为何会自觉离远些?”
许舟与他并肩而行,如实答道:“不知。”
柳承砚轻描淡写地解释:“这宫里的生存法则,都是前人用命铺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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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不够,就别想着凑那些不该凑的热闹,知道得越多,往往死得越不明不白。就说这些太监,他们自己琢磨出的门道能编出本小册子:没爬到提督太监那个位置,平日里就得把嘴缝上一半,一天说话超不过十句,多一句都可能惹来杀身之祸;主子们议事时,哪怕被点名伺候在侧,也得麻溜退到屏风后头,眼观鼻鼻观心,听见了也当没听见,看见了也当没看见;真要传什么见不得人的消息,非得等三更天,那会儿宫禁最严,人也最困乏,漏嘴的几率才最小,这叫‘三更耳报’;遇着事儿了更得拎清,鸡毛蒜皮的小事找提督太监做主,犯不着惊动上头;牵扯到嫔妃内院的中事,就得看各位娘娘的脸色行事;真到了动摇根基的大事,那就只能指望皇权一句话定乾坤;还有句最实在的,‘宁作恶犬,不做孤狼’,在这深宫里,哪怕跟着主子摇尾巴,也比独自一人硬扛强,单打独斗的,坟头草都长三尺高了。”
柳承砚望着宫墙深处渐隐的灯火,袖口被夜风吹得微微扬起,他叹了口气:“这世上哪有容易的活法?许舟你记着,进了这宫门,每一步都得踩着刀尖走,稍有差池,掉的就是脑袋。”
许舟脚步微顿,借着宫灯看清对方鬓角的霜色,低声道:“柳大人是觉得,我今晚在殿上太莽撞了?”
柳承砚转过头,眼底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你啊,今晚确实犯了浑。当今圣上心思缜密得像张无缝的网,你以为供不供出荀羡能改变什么?没你开口,任敖会说,江听潮会讲,就算这俩人都闭了嘴,那个戴自忠也迟早会把话递上去。”
许舟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没接话。青石板路上的脚步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像是敲在人心上。
柳承砚见他这副模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许舟啊,史书上只会写谁胜谁负,从来不会记什么公道不公道。”
“大人误会了。”许舟抬起头,月光刚好落在他脸上,“高平那事,半城百姓都成了牺牲品,哪有什么正义可言?我只是……不喜欢做那背后捅刀子的人。”
柳承砚忽然低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玩笑几分认真:“真要是有人拿着金山银山买我这条命,你尽管把我卖了,别犹豫。这世上谁都有价钱,你要是能把我卖个天价,我反倒得夸你有本事。”
“柳大人。”许舟刻意转了话题,目光扫过远处值守的禁军,“按说高平那摊子早该压下去了,今天这出戏,到底是怎么起的头?”
柳承砚摸了摸下巴,沉吟道:“说来也巧,今天晌午,高平来的一个小吏混在商队里进了城,直奔午门就把登闻鼓擂响了,哭喊着说荀羡跟司礼监合谋,害了他满门十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