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章 晦字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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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了。
钟鼓楼的暮鼓准时响起,“咚咚”
声自北向南荡过九门,八百声鼓罢,白日尽歇,暮色便如潮水般漫过京城的脊梁。
此时的皇城根下,角楼的飞檐还沾着最后一抹残阳,鎏金的脊兽在昏暗中泛着冷光,倒像是蹲在暗处的猛兽,静静盯着棋盘般的街巷。
羊肉胡同的铺子正收摊,伙计用粗布擦着油腻的案板,最后一把青盐撒下去,混着血渍凝成暗红的印子;骡马市的车驾踢踏碾过青石板,轮轴吱呀声里,赶车的老汉正往车辕上挂马灯,昏黄的光在辙痕里晃悠;大栅栏的绸缎庄前,伙计踩着竹梯,将写着
“瑞蚨祥”
的羊角灯笼挂上檐角,灯笼晃了晃,把
“绸缎布匹”
的幌子照得透亮;国子监的琉璃瓦在暮色中泛着幽蓝,檐角悬着的铜铃被晚风拂过,“叮铃”
声混着街边炸馓子的香气飘远,倒有几分太平景象。
正阳门的箭窗里,最后一缕阳光斜斜切进来,在城砖上投下细长的影子。护城河边的柳梢垂进水里,惊起的鱼群搅碎了西天的晚霞,倒像是把半边天都泼进了护城河。
若只看这片刻,京城是真的美——美到让南来的番商在棋盘街流连忘返,对着崇文门的牌楼直叹
“天宫也不过如此”。
可这暮色深处,却藏着另一番光景。
三十名密谍司的缇骑,穿着皂色劲装,腰佩绣春刀,正押着二百余名羽林军穿过王府井大街。没有镣铐相撞的刺耳声,也没有推搡呵斥,羽林军们就那么沉默地走着,甲叶偶尔碰撞出轻响,却快被街边酒肆的猜拳声盖过。
他们的铠甲还沾着白日的尘土,有人的披风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汗湿的衬里,活像一群被剪了爪牙的困兽,连抬头看一眼路人的力气都欠奉。
许舟走在队伍中间,身上同样罩着羽林军制式的明光铠,胸前的护心镜被日光晒得发烫,此刻正随着脚步微微晃动,映出两侧渐亮的街灯。
甲片边缘磨得光滑,与身边其他士兵的铠甲并无二致——若说有什么不同,便是他领口没松垮,即使被押解着,铠甲的系带也系得整整齐齐,不像旁人那般垂头丧气地任由甲片歪斜。
街边有挑着担子的小贩驻足,好奇地打量这群沉默的兵卒;一辆装饰考究的骡车驶过,车帘被一只戴玉镯的手掀开,露出半张敷着香粉的脸,目光在他们身上溜了一圈,又被车夫吆喝着赶向灯市口。
有年轻的羽林卫忍不住偏过头,躲开那些探究的目光,耳根子红得发烫。许舟却只是平视着前方,看着暮色里渐渐亮起的街灯——从王府井到东厂胡同,再往北便是诏狱的方向。
那片建筑藏在胡同深处,黑瓦灰墙,连檐角都没挂灯笼,只在街口立着块无字石碑,任谁经过都要绕着走。
晚风卷着饭香从旁边的胡同飘来,是蒸饺的味道,许舟忽然想起今早去看望苏朝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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