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矫情(2/2)
唱到激昂处,还抬手比了个握剑的姿势。
许舟忍笑:“二姐可有说阵法的事?”
“她说你们阵形架子已稳,缺的只是磨合,急不来。”柳云溪收敛戏态,正色道,“倒是留了句话,让你小心那鼓楼帮的佛爷——她托人打听了,此人原是万岁军的百户,早年在宣府抗过蒙古,行事狠辣,不是寻常市井泼皮。”
……
……
佛爷一袭黑色长衫,走在回字胡同里。
墙缝里钻出的狗尾草扫着鞋面,砖墙上爬满的爬山虎在灯笼光里晃出细碎的影子,这几条胡同他走了二十年,闭着眼都能数出第三块青石板上的裂纹。?
他记得胭脂胡同的头牌,早年是善唱《子夜歌》的眉妩,水袖一甩能绕着茶桌转三圈;后来换成了弹月琴的锦书,指尖拨弄时琴音能透过后墙;如今是新红的绾绾,专演新编的《九阙春》,一个甩翎子的身段能让酒客们拍碎三只茶盏。?
客人们追捧的戏码也换得勤:先是《漠北行》,讲的是少年将军单骑闯敌营,台下总有人拍着桌子喊
“杀”;后来兴《兰舟渡》,公子与侠女的私奔戏码,听戏的小姐们总爱往台上扔花笺;如今最火的是《云栈梦》,说的是江湖客误入仙山的奇遇,连挑担的小贩都能哼两句
“雾锁青山不见人”。?
可佛爷心里,总念着二十年前初进京城时,蹲在三元楼后墙根蹭听的那出《破阵图》。
那时他刚从边关卸甲,身上还带着风沙气,戏文里
“万里烽烟锁玉门,战袍浸透血痕新”
的调子一出来,他攥着粗布包袱的手就止不住发抖。后来在江湖上混得久了,听戏成了奢侈事,却总在杀得眼红时,耳边突然响起那几句
——“帐前吹彻梅花角,阵上横驰铁马春”。?
方才在朱家胡同被那伙蒙面人逼得节节后退时,他恍惚又听见了那出戏的余韵。
那些人挺着铁杆子列阵的模样,竟比当年在边关见过的阵法还要凌厉,倒让他想起戏文里那句“何日扫清狼虎穴”——
只是这一回,他成了被
“扫清”
的那个。?
夜风掀起长衫下摆,灯笼里的烛火猛地跳了跳。
佛爷抬手按了按腰间的短刀,刀鞘上的铜环磨得发亮,是他用第一笔
“份子钱”
打的。二十年前他以为这刀能护着自己在京城站稳脚,二十年后才明白,有些阵仗,不是一把刀能劈开的。?
胡同尽头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响,不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