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 一成利(2/2)
他望着皇城巍峨的轮廓,忽生感慨:“今夜看来,秦王殿下,倒是个难得的聪明人。起码,比宫里那位太子,要通透得多。”
许舟侧耳倾听:“请大人指点。”
柳承砚捻着颔下短须,慢条斯理地分析道:“其一,《中庸》有云‘至诚之道,可以前知’。他今夜在御前,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看似混不吝,实则深谙‘至诚如神’之理,不撒谎、不诡辩,这便是他最好的保命符。其二,他进宫前便以壮士断腕的决绝,将黑风堂连根拔起,银子分文不剩悉数上交内库,姿态做得十足漂亮,既表了忠心,也绝了后患。这份果决利落,非同一般。”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一丝玩味:“其三,便是他那番撒泼打滚、自毁形象的表演了。这天下,岂有仪态尽失、如同无赖稚童的帝王?他这是用最直白的方式告诉陛下,告诉满朝文武,他早已自绝于储君之路,对那九五之位毫无念想。一个自废武功、只想当富贵闲人的皇子,陛下才能放心让他活着,甚至偶尔施舍些怜爱。”
“反观太子,”柳承砚轻轻摇头,“手段狠辣有余,宣扬仁德亦足,可惜多是矫饰,内里聪慧实在欠缺。今夜长跪宫外,看似情深义重,实则愚不可及,不仅未能挽回圣心,反倒更显其窘迫被动。”
许舟默默点头,深以为然。
柳承砚忽然转头看向他,目光如炬:“倒是你,许百户,才是真正的狠角色。陛下本已无意追究许修义,你竟还敢主动提及,非要将他钉死在流放岭南的罪柱上。你怎就敢开这个口?”
许舟神色坦然,目光清澈却坚定:“柳大人,学生读过几句书,记得一个道理:人们往往更偏爱那些自己施予过恩惠的人,而非施恩于己的人。让学生欠下陛下一个‘不深究许家、只惩首恶’的天大人情,对陛下而言,或许比直接掐灭许家二房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更有意味。学生不过是斗胆,替陛下想到了这一层。”
柳承砚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抚掌朗声大笑,笑声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开:“妙!妙啊!许舟啊许舟,你如今这番见识,才真真像个在京城这口大染缸里打过滚的人了!”
他笑罢,话锋却陡然一转,带着几分商贾算计的精明:“只是你这么一闹,陛下的内库是丰盈了,可咱们外城那点生意,往后能落到你手里的进项,可就要大打折扣喽。”
许舟转头看他:“此话怎讲?”
柳承砚随口道,仿佛在说一件寻常生意:“事前未曾明言,此刻倒也该说与你知。此事若你能自行压下,未曾闹到御前这般不可收拾,收益我柳家占五成,你占五成。可如今你既借了陛下的势,动了雷霆手段,将这案子办成了铁案,惊动了天听……依着二小姐与我柳家的约定,那这分润的规矩就得变一变了。往后,李家倒台后的地盘、生意,所有明里暗里的进项,我柳家占九成,你得一成。?这一点,苏二小姐当初也是点头应允的。自然,”
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你当明白,这九成银子,并非落于我柳家私囊,而是径直送入内库,我柳家不过是替陛下经营,过过手而已,一文不敢擅取。”
许舟面色平静,并无多少失落:“学生不贪。有这一成,已然足够。八大胡同加上琉璃厂,即便只剩一成利,也是寻常人几辈子都挣不来的泼天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