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焚尸炉》(2/2)
砖后面藏着个黑色的牛皮本,封面上写着“馆长日志”。翻开泛黄的纸页,1955年8月13日的记录用红墨水写着:“淑安失踪第三天,三号炉连续自动启动,炉温异常。请道士来看,说怨气太重,需用生人血祭炉,否则会出大事。”
后面的几页被血浸透,字迹模糊不清。林默翻到最后,发现张被撕掉又粘回去的纸页,上面记录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当年为了平息“闹鬼”事件,馆长让人把淑安的骨灰和她丈夫的混在一起,埋在老槐树下,并用桃木钉穿过骨灰坛,再用符咒镇压。而所谓的“炉渣必须倒在树下”,其实是为了让灰烬覆盖桃木钉,防止怨气外泄。
“周磊发现了这个,想把真相说出去。”张师傅抹了把脸,“那天他清炉渣时,从树下挖出了桃木钉,结果……”老人突然捂住嘴,说不出话来。
林默想起日记里的血祭炉说法,突然意识到什么:“桃木牌上的符咒是镇压她的?缺口是故意留的?”
张师傅点头:“道士说她怨气不散,需要活人的阳气滋养符咒。每个夜班师傅都得带这个,等符咒吸收够阳气,就能彻底镇住她。可周磊把钉子弹出来了,符咒就失效了……”
窗外突然刮起大风,老槐树剧烈摇晃,树叶哗哗作响,像是有无数人在哭泣。林默看向窗外,树下的泥土开始剧烈翻动,青灰色的砖块被顶得老高,黑色的长发从裂缝中涌出,在风中缠绕成麻花状。
值班室的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林默毫不犹豫地接起。听筒里没有电流声,只有清晰的戏曲声,唱的是《霸王别姬》的最后一段:“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
当唱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时,电话那头传来凄厉的哭喊声,紧接着是重物坠落的闷响。
第六章:槐下凶兆
林默冲出值班室时,正看见张师傅跌跌撞撞地往后院跑,手里紧紧攥着那枚桃木牌。老槐树下的泥土已经裂成蛛网般的纹路,黑色长发像水草般从裂缝中疯长,缠绕着树干向上攀爬,将翠绿的树叶染成诡异的暗黑色。
“快把桃木牌插回去!”张师傅的声音嘶哑,他试图将桃木牌插进树下的泥土,却被突然冒出的黑发缠住手腕。那些头发像钢丝般勒紧,老人的手腕很快泛起青紫,桃木牌“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林默冲过去捡起桃木牌,指尖刚触碰到木牌,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他低头看向地面,裂缝中伸出无数只惨白的手,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泥土,正疯狂地抓挠着地面,发出指甲刮擦水泥的刺耳声响。
“当年埋的不止骨灰坛!”张师傅疼得额头冒汗,“道士说要凑齐‘三生万物’,除了骨灰,还埋了她的戏服、首饰和……半截指骨!”
话音刚落,老槐树剧烈摇晃,一根粗壮的树枝突然断裂,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地面。林默侧身躲开,树枝砸在地上的瞬间,泥土炸开,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里堆积着腐烂的布料,隐约能看见暗红色的旗袍碎片,还有枚银簪插在泥土里,簪头的珍珠在阴暗中闪着幽光。
一股浓烈的焦糊味突然弥漫开来,林默回头,看见焚尸车间的方向燃起了绿色的火焰。火焰顺着墙壁蔓延,在砖墙上灼烧出诡异的纹路,像是有人用烧红的烙铁画了幅扭曲的符咒。
“她要烧了这里!”张师傅绝望地喊道,“当年她就是这样把自己锁在炉子里的,她说要和志强的骨灰永远在一起!”
林默突然想起档案里的记录,转身冲向焚尸车间。绿色的火焰并没有温度,只是在墙壁上留下黑色的灼烧痕迹。三号炉的门敞开着,里面透出橘红色的光芒,隐约能看见个穿着红旗袍的身影坐在炉边,正用那半截桃木梳子梳理着长发。
“你的梳子。”林默举起从洞口捡到的银簪,缓缓走近。
女人转过身,烧焦的脸上裂开个诡异的笑容:“他说等打完仗就回来,给我买最亮的珍珠……”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眶里渗出黑色的液体,“可他们把他的骨灰烧散了,把我的梳子烧断了……”
炉口的光芒突然变得刺眼,林默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往前推。他看见炉壁上刻满了模糊的字迹,仔细辨认,全是“志强”的名字,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整个炉膛。
第七章:炉壁秘语
林默被那股力量推得踉跄几步,几乎栽进焚尸炉。他死死攥着银簪,桃木牌在口袋里发烫,烫得他皮肤生疼。女人的身影在炉火中忽明忽暗,旗袍的下摆已经开始燃烧,却不见她有丝毫痛苦,反而露出解脱般的神情。
“他们说我疯了。”女人的声音在炉膛里回荡,带着戏曲的拖腔,“说志强牺牲了,可我听见他在炉子里喊我的名字,每晚都喊……”她抬起烧焦的手,指向炉壁,“你看,他也在找我。”
林默凑近炉壁,发现那些“志强”的字迹并非刻上去的,而是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凹槽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在这些名字中间,夹杂着几行娟秀的小字,是《霸王别姬》的唱词,只是有些字被泪水晕开,变得模糊不清。
“周磊是不是也看到了这些?”林默问。
女人点头,黑色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他想把桃木钉拔出来,说要让我们重见天日。可他们不让……”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他们怕我们报仇!怕当年的事被人知道!”
炉温骤然升高,林默感到脸颊发烫。他看见炉壁上浮现出模糊的影像:1955年的焚尸车间里,年轻的淑安穿着红旗袍,被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强行按住。馆长手里拿着桃木钉,面无表情地走向装满骨灰的坛子。三号炉的门敞开着,里面的火焰熊熊燃烧,映红了每个人的脸。
“他们说我闹得太凶,影响了殡仪馆的生意。”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个道士说,只要把我的怨气钉在树下,再用活人阳气镇压,就能保这里平安……可他们不知道,志强的魂一直陪着我,在这炉子里陪了我几十年……”
林默口袋里的桃木牌突然炸裂,碎片扎进掌心。他低头,看见鲜血滴落在地面,瞬间被黑色的灰烬吸收。炉壁上的字迹开始渗出血珠,顺着凹槽流淌,在炉底汇聚成小小的血池。
“血……他的血……”女人激动地站起来,火焰突然变成鲜红色,“志强,是你回来了吗?”
炉膛深处传来沉闷的叹息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回应。林默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红旗袍的女人渐渐变得清晰,烧焦的皮肤褪去,露出原本清秀的面容;炉壁上的字迹化作纷飞的纸蝶,围绕着女人飞舞;而在炉膛最深处,隐约浮现出个穿着军装的模糊身影,正朝着女人伸出手。
第八章:雨夜归魂
窗外的雷声越来越响,雨水疯狂地砸在玻璃上,形成一道道水幕。林默踉跄着退出焚尸车间,发现张师傅已经被黑发缠住,倒在老槐树下,脸色青紫,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他冲过去想解开缠绕的黑发,却发现那些头发像是有生命般,越收越紧。树下的洞口不断涌出黑色的雾气,雾气中传来男女混合的哭泣声,时而凄厉,时而哀怨。
“必须把桃木钉重新埋回去!”林默想起档案里的记录,四处寻找那枚从张师傅手中掉落的桃木牌。在满地的黑发中,他终于看到了那枚刻着“镇魂”二字的木牌,只是边缘已经开裂,上面的符咒变得模糊不清。
当他捡起桃木牌的瞬间,雾气中突然传来男人的咳嗽声。林默抬头,看见个穿着褪色军装的身影站在槐树旁,身形高大,却面色苍白,胸口有个黑洞洞的伤口,正不断渗出黑色的液体。
“别……别伤害她……”男人的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她只是……只是太想我了……”
林默愣住了,这应该就是淑安的丈夫,那个在抗美援朝中牺牲的军人志强。他看着眼前的军人魂魄,又看向焚尸车间的方向,那里的红光越来越亮,隐约能听见女人的歌唱声。
“当年的事,我知道。”林默握紧桃木牌,“他们把你的骨灰烧散了,还把她的怨气钉在这里。但她不是故意要害人的,她只是在等你。”
志强的魂魄剧烈摇晃,胸口的伤口渗出更多黑色液体:“我知道……我一直在炉子里陪着她……看着她被人欺负,看着她把自己锁进炉子……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帮我……带她走……离开这个地方……”
林默突然明白过来,桃木牌上的符咒不是用来镇压的,而是用来禁锢的。那些所谓的“夜班规矩”,不过是为了维持这个禁锢阵法,用活人阳气滋养符咒,让这对恋人的魂魄永远被困在这里。
“我不会把桃木钉回去的。”林默将桃木牌扔在地上,用脚狠狠踩碎,“你们该离开了。”
随着桃木牌的碎裂,缠绕在张师傅身上的黑发突然松开,化作黑色的灰烬被雨水冲散。老槐树下的洞口发出一阵白光,淑安穿着完好的红旗袍从光中走出,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不再有丝毫烧伤的痕迹。
志强的魂魄迎上去,两人的手终于握在一起。他们的身影在白光中渐渐变得透明,淑安回头对林默鞠了一躬,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却没有声音传出。林默看懂了她的口型,是“谢谢”。
白光散去,老槐树下的洞口闭合,地面恢复了平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焚尸车间的红光熄灭了,绿色的火焰也随之消失,只留下墙上淡淡的灼烧痕迹。
第九章:余烬未熄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云层照在永安殡仪馆的屋顶上,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林默坐在值班室里,看着窗外的老槐树,树叶重新变得翠绿,几只麻雀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充满了生机。
张师傅躺在临时搭起的行军床上,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他醒来时,第一句话就是:“他们……走了吗?”
林默点头:“走了,一起走的。”
张师傅长长地舒了口气,眼角滑下浑浊的泪水:“周磊的爷爷,也就是我哥,当年是这里的副馆长。”老人缓缓开口,讲述着隐藏了几十年的秘密,“当年是他亲手把桃木钉钉进骨灰坛的,这事成了他一辈子的心病。他临终前说,淑安和志强都是好人,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林默翻开那本馆长日志,后面几页虽然被血浸透,但隐约能辨认出记录:当年那个提出“血祭炉”的馆长,在淑安死后不久就离奇失踪了,有人说在焚尸炉里发现了他的骸骨,也有人说他被淑安的鬼魂拖进了炉膛。
“周磊就是想查清真相,才来这里当夜班师傅的。”张师傅叹了口气,“他找到了当年的道士后人,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镇压符咒,而是恶毒的锁魂阵。用桃木钉锁骨,用符咒锁魂,再用活人阳气养阵,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林默想起淑安最后那个鞠躬,心里五味杂陈。他走到三号炉前,炉门紧闭,外壳冰凉,再也没有透出诡异的光芒。他打开炉门,里面干干净净,没有灰烬,也没有刻痕,只有炉膛深处残留着一丝淡淡的檀香,像是有人刚刚在这里焚过香。
他在档案室找到个空盒子,将那半截桃木梳子、银簪和破碎的桃木牌碎片小心翼翼地放进去,然后走到老槐树下,挖了个坑,将盒子埋了进去。“你们终于可以安宁了。”林默轻声说,像是在对空气说话,又像是在对那对终于团聚的恋人告别。
中午时分,殡仪馆来了新的馆长,是个年轻的女人,据说是上级派来调查前几任失踪事件的。她听说了林默的经历,没有质疑,只是递给了他一份文件。
“这是1955年的补充档案,一直存放在市局档案室。”女馆长表情严肃,“淑安的丈夫志强其实是英雄,他在牺牲前炸毁了敌人的弹药库,救了整个连队。只是当时信息混乱,他的遗体被错送到了这里,又遇上了操作失误,才造成了后来的悲剧。”
文件后面附着一张志强的军装照,照片上的年轻人笑容灿烂,眼神坚定。林默看着照片,突然想起淑安最后口型说的“谢谢”,或许不只是感谢他打破了锁魂阵,更是感谢他让世人知道了真相。
第十章:炉温再起
林默原本打算离开殡仪馆,但女馆长挽留了他。“这里需要一个了解情况的人。”她真诚地说,“而且周磊的精神状态好多了,他说想当面谢谢你。”
林默留了下来,继续值夜班,只是不再需要守着焚尸炉。新馆长整改了殡仪馆的制度,废除了那些诡异的规矩,还请了专业的清洁公司彻底打扫了车间和后院。老槐树被妥善保护起来,树下立了块小小的石碑,上面没有刻字,却总是有人自发地在碑前放上一束白菊。
平静的日子过了一个月,直到中元节那天。
傍晚时分,天空又下起了雨,和林默第一天来这里时一样,雷声滚滚,雨点密集。林默检查完焚尸车间,正准备回值班室,突然发现三号炉的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红光。
他的心猛地一跳,握紧了口袋里的护身符——这是女馆长从寺庙求来的,真正的护身符。他走到炉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炉门。
炉膛里空空如也,没有火焰,也没有灰烬,只有炉膛深处放着一朵白色的菊花,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像是刚刚被人放进去的。
林默愣住了,正想伸手去拿菊花,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戏曲声,咿咿呀呀的女声唱着《霸王别姬》,只是这次的唱腔不再哀怨,反而带着一丝轻快。
他回头,看见焚尸车间的门口站着两个模糊的身影,男的穿着军装,女的穿着红旗袍,正朝着他微笑。他们的身影在雨中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里。
戏曲声停了,雨也渐渐小了。林默走到老槐树下,发现石碑前又多了一束白菊,旁边还放着个小小的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槐花。
他回到值班室,发现桌上多了个信封,里面装着周磊的信。信里说他已经出院了,正在接受心理治疗,还说他梦见了淑安和志强,他们穿着干净的衣服,手牵着手走向远方,再也没有回头。
林默把信折好,放进抽屉。窗外的雷声彻底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洒下柔和的光芒。他看向焚尸车间的方向,三号炉静静地立在那里,炉门紧闭,再也没有透出诡异的光芒。
只是从那以后,每当雨夜,殡仪馆里总会隐约传来《霸王别姬》的唱段,唱腔温婉动听,像是有人在轻声哼唱。新来的员工会害怕,但林默总会告诉他们:“别怕,那是两个恋人在唱歌,他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他偶尔会在深夜去看看三号炉,有时会发现炉膛里放着一朵白菊,有时会闻到淡淡的檀香。他知道,那对被困了几十年的恋人并没有真正离开,他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守护着这个曾经禁锢他们的地方,也守护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那台老旧的焚尸炉,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异常。它安静地立在车间里,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见证着悲伤的过去,也见证着最终的和解。炉壁上的刻痕渐渐被岁月磨平,但那些关于爱与等待的故事,却永远留在了这个雨夜的殡仪馆里,余温不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