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夏县的怒火（2/2）

当“官军三日后将开拔出城，进剿八义集反贼”的消息在夏县县城内外传开时，无论是城内的豪强缙绅，还是城外的普通百姓，非但没有感到丝毫的庆幸或期待，反而普遍松了一口气，甚至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愤懑和幸灾乐祸。

“这群瘟神，总算是要走了！”这是绝大多数百姓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这些日子，他们受够了官军的欺压。那些所谓的“王师”，军纪败坏，强取豪夺，与土匪恶霸无异。相比之下，八义集的人民军那支队伍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还帮着穷人分田地。百姓心里有杆秤，谁好谁坏，一目了然。不少底层百姓甚至在心底暗暗期盼着，希望人民军能打垮这群祸害乡里的官军。

而城内的豪强们，心情则更为复杂。

他们对知府陈望和冯都尉的敲诈勒索恨之入骨，但更恨的，是引狼入室的县令赵楷！

“都是赵楷这个蠢货！要不是他无能，剿匪失利，怎么会引来陈望这头饿狼？！”张家老爷咬牙切齿地骂道，“他自己引狼入室，没捞到半点好处，反而被陈望架空，成了傀儡，真是活该！”

“哼！自作自受！”裴家老爷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鄙夷，“他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陈望拿他当挡箭牌，所有的骂名都让他背了！”

但骂归骂，豪强们更关心的是现实问题。李老爷忧心忡忡地说：“裴兄，张兄，你们说...这陈望要是真打败了八义集那帮反贼，凯旋而归...他会不会变本加厉地盘剥我们？毕竟，他手里有兵，又立了功，我们更是砧板上的鱼肉了！”

张老爷也附和道：“是啊！还有更糟的，万一...万一官军打败了，溃退回来...那些败兵如匪，到时候肯定会在城里大肆抢劫，那我们可就真的倾家荡产了！”

这话说到了所有豪强的心坎上，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裴老爷捻着胡须，眼中闪烁着老谋深算的光芒，缓缓说道：“诸位所虑，正是关键！陈望此人，贪婪狠毒，毫无信义可言。无论胜败，我等皆无好处！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了！”

众人精神一振，齐声问道：“裴兄有何高见？”

裴老爷压低了声音，说出了一条毒计：“三天后，他们不是要出城剿匪吗？好！我们就让他们去！等他们大军一出城...我们立刻紧闭四门，加强戒备！从那一刻起，夏县县城，就由我们说了算！”

他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届时，不管他陈望在前线是胜是败，是缺粮还是求援，我们一概不理！要粮草？没有！要援兵？不开门！他就带着他那点兵马，在野外跟反贼拼命去吧！”

“妙啊！”张老爷击掌赞叹，“这样一来，陈望胜了，也是惨胜，元气大伤，回来也奈何不了我们！如果他败了...哼！私自调兵，剿匪不力，损兵折将...这罪过，足够他喝一壶的了！朝廷怪罪下来，他自身难保！”

裴老爷得意地点点头，又抛出了一个更狠的后手：“不仅如此，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前往省城，将陈望未经上官明确指令，擅自调动府城兵马，介入地方剿匪，并纵兵扰民、勒索地方的罪状，密报给了座师（指在省城做高官的老师或同乡大佬）！只要陈望一出兵，这弹劾的奏章就会递上去！到时候，自然有部堂大人收拾他！”

众豪强闻言，又惊又喜，纷纷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裴兄此计，一箭双雕！既除了陈望这个眼前祸害，又绝了后患！我等的身家性命，可算是保住了！”

一场由地方豪强主导的、针对知府陈望的“背后捅刀”计划，就在这密室里敲定了。他们决定利用官军出征的时机，彻底切断陈望的后路，让他陷入进退维谷的绝境！

夏县的局势，变得愈发波谲云诡。前有八义集人民军严阵以待，后有夏县豪强关门落锁，陈望知府和他的两千官军（实际不足），尚未与反贼接战，就已经陷入了孤立无援、腹背受敌的险恶局面。而他本人，还沉浸在“一举剿匪、建功立业”的美梦中，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浑然不觉。

这场围剿与反围剿的较量，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会仅仅局限于战场之上的刀光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