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夜晚(2/2)
然而,面对这凌厉的攻势,他却依旧双手背负身后,甚至连腰间的两把名刀都未曾触碰。
他只是脚下微动,身形如同风中飘絮,又似流水无形,在方寸之间挪移闪转。
富冈义勇的剑(木枝)快如闪电,或刺、或劈、或挑,将水之呼吸的灵活与多变展现得淋漓尽致,密集的攻势几乎织成了一张网。
可诡异的是,无论他的攻击多么迅疾,角度多么刁钻,却始终连对方的衣角都沾不到!
他就那样背负双手,在月光与雪地交织的微光中,如同鬼魅般摇曳。
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仿佛早已预判了所有攻击的轨迹,精准得令人心悸。
那姿态,与其说是在战斗,不如说是一场闲庭信步的舞蹈,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从容。
富冈义勇的眉头越皱越紧,出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水之呼吸的形态甚至开始隐隐显现,周围的雪花都被剑风搅动。
可即便如此,他手中的木枝,依旧无法触及对方分毫。
那人就站在那里,双手始终未曾拿出,却仿佛立于另一个不可触及的维度。
这场无声的较量,在寂静的山林中持续着。
一个攻势如潮,一个守得固若金汤。
富冈义勇的“睡不着”,似乎找到了一种另类的、令人倍感无力的宣泄方式。
就在富冈义勇的攻势如疾风骤雨般倾泻,却始终无法触及对方分毫时。
那背负双手的身影一边以近乎预知般的精准闪避,一边用那平静无波的声音继续说道,话语与他的动作一样,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疏离:
“我从前心如激流,可道是静水。”
“激流要成长,就必须直面……深入天地的断崖。”
“我做到了……”
他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可我……走不出来。”
话音未落,他身形猛地向后飘退,如同被风吹走的柳絮。
富冈义勇岂容他轻易脱离?脚步迅疾跟上,手中的木枝借着前冲之势,化作一道凌厉的下劈,直取对方肩颈!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那一直背负在后的双手,其中一只手快得只剩残影,倏地向后一探,精准地按在了腰间“石灯笼切虎彻”那白鞘的末端!
并非拔刀,而是猛地向前一推!
“锵!”一声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与此同时,他前移的身体如同鬼魅般切入富冈义勇因下劈而露出的微小间隙,右腿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蟒,骤然弹出!
足尖并非踢向富冈义勇的身体,而是精准无比地踹在了那因他前推而微微出鞘三寸的刀柄那一点点的内侧之上!
“嗡——!”
“石灯笼切”被这巨力撞击,发出一声低沉嗡鸣,整把连鞘的长刀,如同被强弩射出,化作一道白色的残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直射富冈义勇的咽喉!
这一击,太过突然,太过诡异!完全超出了常规剑道的范畴!
富冈义勇瞳孔骤缩,下劈的动作根本来不及收回格挡!眼看那刀鞘的尖端就要刺穿他的喉咙——
就在这生死一瞬,那白色的刀影却以毫厘之差,擦着他的脖颈侧方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皮肤生疼!
是对方在最后关头,刻意偏转了角度!
与此同时,他持木枝下劈的手臂,也被对方另一只不知何时探出的手,用手背看似轻巧地一磕,一股柔韧却不容抗拒的力道传来,整条手臂瞬间被荡开,酸麻不已。
富冈义勇僵在原地,脖颈侧方似乎还残留着那冰冷的触感和死亡的威胁。
他站在原地,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与他无关,声音依旧平静,继续着之前未尽的话语:
“走不出来……”
“是因为断崖之下,那份‘大爱’让我沉沦,并且……让它成为了我唯一的目标。”
“这……”
他缓缓抬起手,接住了那柄飞回、悄然归鞘的“石灯笼切”。
“就是于我而言的……我的人生。”
“就像人人常说……不寻、不知、不爱、归处,何谈为人。”
月光下,富冈义勇持刀而立,他面具遮脸,身影孤寂。
方才那惊艳乃至恐怖的一击,与他此刻话语中流露出的、深陷于过往“大爱”而无法找到自我“归处”的迷茫,形成了无比矛盾的统一。
富冈义勇看着的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之下,包裹着的,是一颗漂泊了太久、几乎忘了如何靠岸的灵魂。
他最后的话语在清冷的月光和未散的杀意中缓缓落下,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了悟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
“悟道最深处……便是传承时。”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夜幕,落在了山下那间庇护着灶门一家的屋舍,也落在了刚刚与他交手的富冈义勇身上。
“老师这个词……”
他微微停顿,声音里染上一抹极淡的、近乎温柔的复杂情绪。
“真是……太好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
那挺拔的身姿重新变得有些佝偻,双手也缓缓背到了身后,仿佛又将所有的锋芒与秘密重新收敛进了那副看似平凡无奇的躯壳之中。
他踏着来时的足迹,一步一步,慢悠悠地朝着山下亮着灯火的方向走去,身影逐渐融入雪夜,与这寂静的山林融为一体。
富冈义勇独自站在原地,手中还握着那根毫无用武之地的木枝,脖颈侧方似乎还残留着那致命一击带来的冰冷触感。
他回味着对方最后那几句话,尤其是“老师”二字所蕴含的深意——
那并非指向他自己,更像是一种泛指的感慨。
或许关乎炭治郎,或许关乎更久远的过往,或许……也关乎某种他自己正在无意识中进行着的“传承”。
夜风拂过,带着刺骨的寒意。
富冈义勇沉默良久,最终也只是将木枝随手丢弃,转身,默然跟上了那道已然远去的、佝偻而神秘的背影。
这一次,他没有再问任何问题。
有些答案,或许本就不需要言语,只需在漫长的道路中,自己去慢慢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