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寒夜筹谋(1/1)
第九卷:萧后破局·辽境新生
帐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小了些,羊油灯的光却比先前亮了几分,把案上堆着的青壮名册照得清清楚楚。我(萧绰)刚把三部首领送出门,转身时便觉小腹一阵坠痛,像有细密的针在慢慢扎——这几日恰逢癸水造访,草原的寒气得空就往骨缝里钻,方才在帐前站得久了,此刻连腰都有些直不起来。
延寿女正蹲在角落收拾散落的碎骨,见我扶着案几皱眉,连忙跑过来扶住我的胳膊:“娘,是不是又疼了?我去把毡垫再焐热点。”她的手带着孩子特有的温热,按在我冰凉的手腕上,让那阵坠痛稍稍缓了些。我摇摇头,示意她不用忙,目光却落在案角那个铜制的暖炉上——那是去年柴宗训送披风时一并带来的,炉身刻着缠枝莲纹,此刻里面的炭火还剩些余温,却不够暖透这帐内的寒气。
“先把后周的粮草清单理出来。”我拉着延寿女坐在毡垫上,把染了雪的信纸重新展开,指尖划过“粮草下个月到边境”那行字,忽然想起方才巴图鲁临走时的模样——他攥着兽牙佩的手还在抖,却硬是把“若有差池,我塔尔部愿同拔里氏共死”的话咬得极重。这般决心,若因粮草调度出了差错,才真是辜负了。
延寿女从怀里掏出炭笔,在糙纸上一笔一划地记着:“后周送的粮草里,有一百石小米,五十石青稞,还有二十车干肉……”她的笔尖顿了顿,抬头看我,“娘,斡难河畔的营地还没搭好,要不要让拔里氏的女人们先去帮忙?她们织的毡帐又厚又结实,能挡得住河边的风。”
我刚要应声,小腹的坠痛突然又涌上来,比刚才更甚,连呼吸都跟着发紧。我下意识地按住小腹,指腹能摸到腰间缠的暖宫布——那是娜仁阿婆昨天送来的,里面缝了晒干的艾草,说是草原上的女人都用这个暖肚子。可此刻艾草的暖意抵不过寒气,我额角竟渗出些细汗,落在鬓边的发丝上,凉得像冰。
“娘,你靠在我身上歇会儿。”延寿女连忙把毡垫往我这边挪了挪,让我靠在她的肩上。她的肩膀还很单薄,却挺得笔直,像极了年轻时的阿娘。我闭着眼,听着帐外风雪掠过帐帘的声音,忽然想起十四岁那年第一次来癸水,阿娘也是这样抱着我,把暖炉放在我脚边,说:“绰儿是拔里氏的女儿,以后要撑起部族的,这点疼算不得什么。”那时我还不懂,所谓“撑起部族”,要受多少寒,忍多少痛。
“延寿,去把我床头那个红漆木盒拿来。”我缓过那阵痛,声音里还有些发虚。延寿女应声跑去,很快捧着个雕着鹿纹的木盒回来——那是阿娘留给我的遗物,里面装着些女子用的物件,还有一小罐熬好的当归膏,是阿娘生前特意为我熬的,说癸水来时吃一勺,能少些疼。
我打开木盒,指尖触到当归膏的瓷罐,冰凉的釉面让我想起阿娘的手。我挖了一勺膏体放进嘴里,甜中带着些微苦的药味,顺着喉咙滑下去,小腹的坠痛竟真的轻了些。延寿女看着我,把自己的狐裘披风盖在我腿上:“娘,阿婆说当归膏要温着吃才好,下次我提前给你用暖炉热一热。”
“不用,”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等三日后汇合,咱们在斡难河畔架起篝火,到时候再热也不迟。”我把目光重新落回粮草清单上,指尖在“二十车干肉”那行字上敲了敲,“干肉要分一半给塔尔部,他们出的青壮最多,兄弟们赶路时得有肉吃才有力气。还有敌烈部,他们的战马需要精饲料,把后周送的豆饼拨十袋给他们。”
延寿女一边记一边点头,炭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娘,那拔里氏的人呢?咱们的粮草也不多了。”我看着她眼底的担忧,忽然想起自己像她这么大时,也总怕部族的粮草不够用,怕冬天里有人冻饿而死。我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蹭过她腕上的红绳——那是我去年给她系的,说能保平安:“咱们拔里氏还有些存粮,再加上后周送的小米,够撑到开春了。再说,等咱们打赢了耶律璟,还怕没有粮草吗?”
话音刚落,帐帘突然被轻轻撩开,娜仁阿婆端着个陶碗走进来,碗里冒着热气:“萧后,我煮了点姜枣茶,你趁热喝了,暖暖身子。”她把碗递到我手里,粗粝的指尖触到我的手,连忙缩了回去,“哎呀,萧后的手怎么这么凉?我再去拿床毡子来。”
“阿婆不用忙。”我接过姜枣茶,暖意顺着陶碗传到掌心,很快漫到全身。我喝了一口,甜辣的茶水滑过喉咙,小腹的坠痛几乎消失了。娜仁阿婆坐在我对面,看着案上的粮草清单,忽然叹了口气:“萧后,你一个女子,要担这么多事,还要忍癸水的疼,真是委屈你了。”
我摇摇头,把姜枣茶递到延寿女嘴边,让她也喝了一口:“阿婆,草原上的女人哪有不委屈的?只是委屈归委屈,该做的事还是要做。”我指了指帐外,“你看外面的风雪,再过几日就会停,到时候斡难河畔的草就会绿起来。咱们现在多受点苦,将来孩子们就能在草原上安心放羊,不用再怕玄甲卫,不用再饿肚子,这就够了。”
娜仁阿婆听着,眼眶红了,她从怀里掏出个绣着野花的布包,递给我:“萧后,这里面是我攒的些草药,有益母草,还有些止血的,你带着,万一战场上有兄弟受伤,也能用得上。”我接过布包,里面的草药带着淡淡的清香,让我想起阿娘生前也总爱攒些草药,说关键时候能救命。
“多谢阿婆。”我把布包放进木盒里,和当归膏放在一起——一边是女子自用的物件,一边是救人性命的草药,就像我此刻的身份,既是需要忍癸水之痛的女子,也是要带领部族破局的萧后。
夜色渐深,帐外的风雪彻底停了,月亮从云层里探出来,把银辉洒在帐顶的毡子上。我喝光最后一口姜枣茶,小腹的暖意还在,连带着心里也暖烘烘的。我看着案上整理好的粮草清单,看着身边的延寿女和娜仁阿婆,忽然觉得,所谓“破局”,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是我忍着癸水的疼,在案前筹谋;是延寿女细心记着每一笔粮草;是娜仁阿婆煮着姜枣茶,攒着草药;是三部首领愿意拿出青壮和粮草,跟着我反了耶律璟。
“延寿,把清单收好,明日一早交给各部首领。”我站起身,虽然腰还有些酸,但脚步却比刚才稳了些。延寿女连忙把清单叠好,放进怀里。娜仁阿婆也站起身,帮我收拾好木盒:“萧后,你早点歇着,明日还要忙呢。”
我点点头,看着她们走出帐外,转身把帐帘系好。羊油灯的光依旧亮着,照在案上的青壮名册上,每一个名字后面,都连着一个家庭,连着一份希望。我走到床头,躺下时把暖宫布又紧了紧,小腹的坠痛已经很轻了。我闭上眼睛,想起三日后斡难河畔的篝火,想起孩子们在草原上放羊的模样,想起耶律璟被打败时的狼狈——这些画面在我脑海里流转,让我连梦里都带着些期待。
半夜里,我又被一阵轻微的坠痛弄醒,伸手摸到身边的暖炉,还有些余温。我把暖炉抱在怀里,想着明日要跟各部首领敲定汇合的细节,要检查毡帐和粮草,还要嘱咐拔里氏的女人们,把孩子们的棉衣再缝厚些。这些事虽然琐碎,却一件都不能少。
我睁开眼,看着帐顶的毡子,月光从帐缝里透进来,形成一道细细的银线。我忽然想起阿娘说过的话:“女子虽弱,为母则刚;为族则强。”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身后有拔里氏的族人,有塔尔部、敌烈部的兄弟,有延寿女,有娜仁阿婆,还有千千万万个盼着辽境安宁的牧民。
这般想着,小腹的坠痛竟又轻了些。我重新闭上眼睛,嘴角带着些笑意——等三日后,等我们在斡难河畔汇合,等我们举起反旗,辽境的天,就真的要变了。而我,萧绰,会带着所有期盼,忍着所有疼痛,一步步把这条路走下去,直到草原上再也没有战乱,再也没有冻饿的孩子,再也没有像娜仁阿婆这样失去孙子的老人。
窗外的月亮渐渐西斜,羊油灯的光也暗了些,但帐内的暖意却一点都没少。我知道,等天一亮,新的忙碌就要开始,或许还会有更多的疼痛和困难在等着我,但我不怕——因为我是萧绰,是拔里氏的女儿,是要带领辽境牧民破局新生的萧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