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附耳探虚实（2/2）

尹喜按住他的肩，目光落在附耳星上。那星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斥候们闪烁的眼神。“不必。”他声音压得极低，“让他们看。你看那斥候，正趴在崖壁后数滚石堆呢，他数得越清，心里越怕——滚石越多，他们越不敢轻易攀。”

果然，那几个黑影在崖壁后伏了许久，只敢伸出脑袋窥探，没一个敢动。过了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其中一个黑影朝关前比划了几下，几个身影又悄无声息地往关前移动，显然是要查探绊马索和陷马坑。

“他们踩上那片茅草了！”张诚的心跳得厉害，眼看着一个黑影的脚就要踏上陷马坑的伪装，却又猛地收了回去——想来是听见了地下木桩的隐约响动。

尹喜嘴角勾起抹冷笑：“附耳星听的不是声，是心。他越想摸清虚实，心里的疑影越重。你看那斥候的手，在发抖呢。”

夜色渐浓，关前的黑影越来越多，却始终不敢靠近关墙。他们在远处的土坡上打暗号，狼嚎声此起彼伏，却透着股虚张声势的怯。张诚听见有斥候在低声交谈，犬戎语混着生硬的周语，说的无非是“滚石太多”“箭镞有火油”“绊马索看不见”之类的话。

“先生，他们在传信！”张诚低声道，“要不要放箭惊走他们？”

“放箭就露怯了。”尹喜摇头，指着城头的火把，“让弟兄们把火把举高些，再唱支军歌——就唱《出车》，要唱得响亮。”

城头的士兵们应声唱起《诗经》里的军歌，“出车彭彭，旗旐央央”的歌声在夜风中回荡，带着股凛然的气势。关外的黑影明显骚动起来，狼嚎声也乱了节奏，显然被这歌声震住了。

“《甘石星经》说‘附耳星畏正声’，他们见我们毫无防备，反而会疑有埋伏。”尹喜望着附耳星，那星的光芒已变得散乱，像被歌声惊散的烟尘，“你看，他们要撤了。”

果然，没过多久，关外的黑影便像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几处被踩倒的茅草，证明他们来过。张诚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先生这招‘以静制动’，比真刀真枪还管用！”

尹喜却没放松，他望着毕宿的方向，星芒依旧锐利，只是附耳星的微光彻底隐了下去。“他们撤是撤了，但探到的‘虚实’，会变成犬戎可汗帐里的军报——滚石、火油、绊马索，这些数字会被越传越多，越传越邪乎。”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点疲惫，却更见坚定，“附耳星探的不是防务，是军心。咱越稳，他们越慌。”

子夜的更声敲过，关城渐渐安静下来，只有西北角的滚石堆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头伏着的巨兽。张诚巡营时，看见弓弩手们还在灌木丛里值守，眼睛亮得像星。“弟兄们再撑撑，”他低声道，“犬戎的斥候虽退了，但毕宿的星芒还在，这关，得盯紧了。”

回到观星台时，尹喜正在星图上补刻附耳星的轨迹，那些细碎的光带被他用虚线标出，最终都指向关外的旷野，像条被吓退的蛇。“记下来，”他对老卒说，“附耳星乱，敌心已乱，三日之内，他们不敢来犯。”

老卒点头应着，笔尖在竹简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在应和关外渐息的风声。而天上的毕宿，依旧悬在西天，箭尖的光带穿透云层，仿佛在说：真正的兵锋，从不在声张，而在藏于暗处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