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代价与黎明（2/2）
“猎手！住手！”电台里传来老徐虚弱但急切的吼声，“别追了！任务！任务要紧！带石磊……回家！”
“回家”两个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猎手的心上。
他猛地回头，看了一眼那艘摇摇欲坠的渔船，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战友，看到了正被队友按住伤口、脸色惨白的老徐。
复仇的火焰在他的胸中剧烈燃烧，但理智的冰水，最终还是浇了下来。
是的，任务。
任务还没有结束。
他们必须把箱子，把伤员，把牺牲的战友，安全带回去。
“狗杂种！”
猎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迪米特里逃离的方向，发出了一声饱含无尽恨意的怒吼。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艘更小的、速度快得惊人的摩托艇从黑暗中接应了迪米特里，然后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迅速消失在远方的夜色里。
他知道，他放走了一个魔鬼。
但今天，他别无选择。
“A组，停止追击！立刻返回渔船！”猎手的声音满是疲惫，“B组，准备接应！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片海域！”
“捕食者”号一个漂亮的甩尾，激起巨大的浪花，迅速靠上了渔船。
港英水警的探照灯已经扫了过来，扩音器里传来夹杂着英语和粤语的警告声：“前方船只，立刻停船接受检查！Repeat，syourvessedprepareforispectio！”
没有时间了。
猎手第一个跳上渔船，冲到石磊的身边。
他蹲下身，颤抖着手，探了探年轻战友的鼻息。
一片冰冷。
他缓缓地、轻轻地，合上了那双依旧圆睁的眼睛。
然后，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那张年轻而安详的脸上。
“把他……还有箱子，都转移到‘捕食者’号上！”猎手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快！快！快！”
队员们强忍着悲痛，七手八脚地行动起来。
两人小心翼翼地抬起石磊的遗体，另外两人则将那个带着弹坑和血迹的箱子，视若珍宝般地搬运过船。
老徐在两名队员的搀扶下，也被转移到了“捕食者”号上。
“渔船设置自沉！抹掉所有痕迹！”猎手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
一名队员迅速打开了渔船的通海阀，冰冷的海水开始疯狂地涌入船舱。
“再见了，兄弟。”猎手最后看了一眼这艘承载了太多鲜血与牺牲的船，然后跳回了“捕食者”号。
引擎再次轰鸣，这一次，不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回家。
“捕食者”号调转船头，避开港英水警的航线，以最大航速，向着北方，向着深圳湾的方向，义无反顾地冲去。
在他们身后，那艘功勋卓著的伪装渔船，带着满身的弹孔，缓缓地、无声地，沉入了维多利亚港外的黑暗深海之中，将今夜所有的秘密，永远埋葬。
凌晨四点，深圳，蛇口码头。
一场冰冷的冬雨，不知何时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将整个码头笼罩在一片湿冷而凝重的氛围之中。
码头上的探照灯穿过雨幕，在灰色的水泥地上投下几片惨白的光晕。
冯振国和林浩所长，以及几名早已等候在此的机要人员和医护人员，都静静地站在雨中，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他们的军装和白大褂。
他们没有打伞，只是沉默地、焦急地，望着漆黑一片的海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所有人的心上，用钝刀子慢慢地割。
终于，在海天相接的地方，一个黑点由远及近，破开雨幕，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是“捕食者”号，它回来了。
随着高速艇缓缓靠上码头，引擎熄火，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艇上没有传来任务成功的欢呼，只有一片死寂。
猎手第一个跳上码头，他的作战服上沾满了血污和硝烟，原本锐利如鹰隼的眼神，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深不见底的悲伤。
他走到冯振国面前，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缓缓地、沉重地，点了点头。
冯振国看懂了。
他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猎手的肩膀，这个钢铁般的汉子，眼眶也红了。
随后，两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上了船，将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老徐抬了下来。
他的左肩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但鲜血依然渗透了出来，染红了一大片。
林浩所长一个箭步冲上去，看着自己曾经最得意的学生之一变成这副模样，嘴唇哆嗦着，老泪纵横。
紧接着，两名队员抬着那个金属箱子，小心翼翼地走了下来。
箱子被放在一辆早已备好的推车上。林浩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箱体上那个狰狞的弹坑和已经凝固的暗红色血迹。他无法想象，在遥远的香港，究竟发生了怎样惨烈的战斗。
“玻璃……玻璃没事吧？”林浩的声音嘶哑地问道。
“报告首长，完好无损。”一名队员低声回答。
林浩再也控制不住，捂着脸，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为了这块玻璃，付出的代价，太沉重了。
最后，猎手和另一名队员，抬着一具用国旗严密覆盖着的遗体，缓缓地走下了高速艇。
当那抹鲜艳的红色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码头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雨点敲打在地面和旗帜上的“沙沙”声。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脊梁，空气仿佛凝固了。
冯振国缓缓抬起右手，向着那面被雨水浸透的国旗，敬了一个标准的、沉重的军礼。
“辛苦了，同志。”他的声音在雨中显得异常清晰，“国家和人民，会永远记住你们的功绩和牺牲。”
猎手站在雨中，回了一个礼。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坚毅的脸颊滑落，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这是一场胜利，却没有任何人能够欢呼。
黎明即将到来，但照亮的，却是一条由鲜血和生命铺就的，通往未来的荆棘之路。
……
莫斯科，克里姆林宫。
迪米特里狼狈地站在克格勃主席克留奇科夫的办公桌前，详细汇报了香港行动的全部经过，以及最终的失败。
他已经做好了接受最严厉惩罚的准备。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克留奇科夫异常地没有发怒。这位联邦情报巨头的脸上，甚至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失望。他只是静静地听完汇报，然后将几张刚刚通过特殊渠道传回的照片，推到了迪米特里的面前。
一张，是那个凹陷了弹坑的金属箱。
另一张，则是来自鞍山钢铁厂的资料，上面是关于“鞍A-007”特种钢的微观结构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个用红圈标记出来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微裂纹样本。
“迪米特里，我亲爱的同志，你以为你失败了？”克留奇科夫的声音平静而冰冷。
迪米特里不解地抬起头。
克留奇科夫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世界地图前，用手指点了点龙国的位置，嘴角浮现出一抹森然的笑意。
“不，你成功了。你用一场堪称完美的、吸引了他们全部注意力的战术失败，掩护了一次成功的战略布局。”
他转过身，目光如刀锋般落在迪米特里的脸上。
“现在，就让他们去为他们那堆有瑕疵的钢铁，和那个我们‘费尽心机’才让他们得到的芯片母版头疼去吧。让他们以为自己赢得了未来。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