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昆仑之心—一体化反应堆(1/2)
在凤凰军工厂那座24小时不停跳动的“一号工程”总指挥部内,深沉焦虑的气氛,正在悄然弥漫。
舰载机的“心脏”已经找到,电容弹射的“神鞭”也已理论成型。
然而,当所有人都以为这艘巨舰即将势不可挡地驶向现实时,一个最根本、最核心的问题,却死死地扼住了它的咽喉。
动力!
航母核动力系统专项技术攻关会,已经进入了第五天。
会议室的门窗紧闭,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只有投影仪的光束和缭绕的烟雾在空气中交织。
气氛,压抑得如同即将发生堆芯熔毁的反应堆压力壳。
核工业部的王安邦院士,这位为龙国第一代核潜艇奉献了毕生心血的老人,正站在白板前,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上面一幅复杂到令人绝望的结构图。
他那双眼睛里,此刻交织着两种极致的情感——对天才设计的无限赞叹,以及对现实规律的深沉无奈。
他首先面向姜晨,微微颔首,语气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佩。
“在汇报之前,我必须再次重申,姜总师您为095型潜艇提供的‘玲珑’反应堆设计,是天才的,是革命性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感到了其中的分量。
在场的核动力专家们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回忆起几个月前,当他们第一次看到那份属于“玲珑”反应堆的图纸时,整个研究所爆发出的那场近乎于癫狂的狂喜。
那是一份堪称工程学上诗篇的设计。
它彻底颠覆了他们几十年来沿袭自“老大哥”的、笨重而又危险的压水堆技术路线。
那紧凑的模块化布局,如同瑞士钟表般精密;那以氦气为介质、石墨为堆芯的构想,从物理原理上根除了堆芯熔毁的可能性;而最让他们这些潜艇专家激动到彻夜难眠的,是它彻底取消了主循环泵的设计!
几十年来,那如同“水下拖拉机”般巨大的噪音,一直是悬在龙国核潜艇部队头顶的、最耻辱的标签。他们想尽了一切办法,用上了最好的减震浮筏,最厚的隔音材料,却始终无法根除那个源于反应堆一回路主泵的、魔鬼般的低频轰鸣。
而姜晨的“玲珑”设计,却用一种降维打击般的方式,直接将这个“魔鬼”从物理世界中抹去。
“它的小型化和高安全性,为我们的095型潜艇带来了希望。”王安邦院士的目光扫过在场的负责潜艇部队的研究人员,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我们可以肯定,装备了‘玲珑’之心的095,将成为一头真正的‘大洋黑洞’,它将彻底改写西太平洋的水下力量平衡。为此,我代表所有核动力战线的同志,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然而,这份赞美有多么真诚,他接下来的话语,就有多么沉重。
王安邦院士的语气充满了苦涩,他转过身,指向白板上那幅被无数红色修改线和警告符号覆盖的、名为“骄阳”的航母反应堆结构图,仿佛在展示一具倾注了无数心血、却最终宣告不治的病人遗体。
“但是,当我们将它放大,试图满足‘昆仑’号那恐怖的能量需求时,一系列无法解决的工程学噩梦,接踵而至。”
他的声音,像一块沉重的铅,坠入会议室的死寂之中。
“第一个需要解决的,是尺寸。”王安邦拿起一支笔,在图纸上画了一个巨大的、代表堆芯的圆圈,“同志们,反应堆的放大,不是简单的等比例放大,它遵循的是物理定律冷酷的嘲讽!功率需求翻了十倍,为了维持足够的反应效率和热交换面积,我们的堆芯石墨球和燃料元件数量,要增加近二十倍!包裹它的压力容器,厚度要按立方级数增加!最终的结果就是,我们设计出的‘骄阳’反应堆,变成了一个身高二十米、体重超过三千吨的、根本无法被塞进航母舰体的臃肿巨怪!它就像一个被吹胀到极限的气球,美丽,但一触即破。”
“第二个问题,是热量。”他的笔尖,指向了密密麻麻的氦气循环管道,“小型的‘玲珑’堆,热量管理相对简单。但当堆芯扩大到如此规模,其内部产生的热量,将是几何级数的增长!我们模拟了上万次,都无法找到一个能让冷却氦气均匀流过整个堆芯的方案。巨大的堆芯内部,形成了无数个湍流和‘热点’,温度可以瞬间飙升到两千度以上!任何我们已知的合金材料,在这种地狱般的高温炙烤下,都会像黄油一样融化。这意味着,‘骄阳’一旦启动,它就是在进行一场无法停止的、奔向自我毁灭的倒计时。”
“还有就是,是‘控制的失能’。”王安邦的声音愈发沙哑,他指着那些用于紧急停堆的控制棒通道,“在小型的球床堆里,控制棒可以顺利地插入石墨球的间隙中。但在‘骄阳’这个巨大的、由数百万个石墨球组成的‘沙坑’里,我们发现,控制棒在下落过程中,有超过百分之三十的概率,会被不规则的石墨球卡住!同志们,百分之三十!这意味着我们有近三分之一的可能,在最需要它的时候,无法让这头核子巨兽停下来!这是任何一个核工程师都无法接受的、赌博式的设计!”
他放下笔,疲惫地靠在白板上,做出了最后的、也是最令人绝望的总结。
“更不用说,它还有热惰性巨大、无法跟随‘雷神之鞭’进行脉冲式功率调节的根本性缺陷。大家都是龙国最优秀的工程师,姜晨总师提供的蓝图也堪称神来之笔,但我们脚下的大地,是一片根本无法承重的流沙。”
王安邦院士转过身,面向刘老,深深地鞠了一躬,不知不觉间,他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刘老,我们……我们尽力了。以我们目前的技术储备,从零开始设计一款全新的、安全可靠的大功率航母压水堆,至少需要十五年。而放大‘玲GLISH’堆的方案,又被证明是此路不通。我……我建议,为了不拖延整个‘一号工程’的进度,我们是否应该……考虑一个更现实的、以常规动力为基础的……备用方案?”
“备用方案”四个字,他说得极其艰难。
说得好听点,这是一个技术上的妥协,说的难听点,这是对“一步到位”这个核心理念的彻底背叛。
更何况,当初在最高层会议上,顶着所有压力,提出这个石破天惊的“一步到位”构想的,正是姜晨。
而那个力排众议,拍着桌子,用自己一生的声誉和整个海军的未来作为赌注,将这个疯狂计划从蓝图变为国家意志的,正是刘老。
王安邦院士的这番话,这篇“判决书”,无疑是将耳光抽在了姜晨和刘老的脸上。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还因为各种技术细节而嗡嗡作响的讨论声,瞬间被抽成了一个真空。空气仿佛凝固了,变得粘稠而又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数十位国内最顶尖的专家,此刻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的雕像,他们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连挪动一下身体都显得小心翼翼。
姜晨和刘老他们得罪不起,王院士,他们也不想得罪。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然后又下意识地瞄了一下两边。
他们先是看向满脸悲怆的王安邦院士,眼神中充满了技术人员之间才能理解的、深深的共情与无奈。他们知道,王老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然后,他们的目光,带着一丝同情、一丝担忧,甚至是一丝残忍,小心翼翼地,瞟向了坐在主位上的刘老。
他们想看看这位一向强硬的海军统帅,在自己亲手扶持的、最引以为傲的“神话”撞上现实的冰山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最后,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汇集到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异常平静的年轻人——姜晨——的身上。
那目光中,充满了困惑,质疑,但更多的,是一种潜藏在绝望之下的、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最后一丝的期待。
刘老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那是一种血色从脸上褪尽后,因巨大的愤怒和屈辱而涌起的、铁青色的苍白。
他放在桌上的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早已攥成了拳头,指节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盘虬的树根。
他感觉自己手中的那个搪瓷茶杯,从未如此沉重过,仿佛里面盛的不是茶水,而是灌满了整个太平洋。
王安邦的每一个字,都烫在他的心上。
“尺寸的诅咒”、“热量的地狱”、“控制的失能”……这些冰冷的工程学术语,他听不懂,但他却知道,那是对他当初决策的最无情的嘲讽。
他仿佛能听到那些曾经的反对者们在耳边低语:“看吧,我们早就说过,这不现实!”
他想起了自己在最高层会议上,是如何慷慨激昂地描绘“昆仑”号的未来,是如何拍着胸脯保证“我们能行”。那些掷地有声的豪言壮语,此刻都变成了回旋在耳边、尖锐刺耳的笑声。
这记耳光,打得太重了。
它打掉的,不仅仅是一个技术方案,更是他作为一名老军人、一名战略决策者的尊严和判断力。
然而,与刘老那几乎无法抑制的内心风暴相比,作为风暴中心的另一个焦点,姜晨的反应,却平静得令人感到诡异。
他没有愤怒,没有辩解,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王安邦院士报告中所描述的那些“工程学噩梦”,与他毫无关系。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眼神依旧深邃,像一潭古井,波澜不惊。
他只是在听。
认真地听,仔细地听。
他甚至能从王安邦院士那充满绝望的论述中,听出一种属于顶尖科学家的、严谨的逻辑和对真理的尊重。
他知道,王老没有错。在现有的技术框架内,他们的结论是唯一且正确的。
这记“耳光”,对他而言,并不痛。
因为它只是精准地,指出了那堵所有人都看得见,却都无法绕过去的墙。
而他的任务,不是去和这堵墙硬碰硬。
而是,直接为他们,打开一扇通往墙后新世界的大门。
他等待着,等待着所有人的情绪,从震惊到质疑,再到彻底的绝望。他需要让这股绝望的情绪,发酵到顶点。
因为只有在最深的黑暗中,那怕只是一丝微光,才会显得格外耀眼。
终于,当他看到刘老那紧握的拳头开始微微颤抖,当他感到整个会议室的士气已经跌入谷底时,他知道,时机到了。
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王老,各位前辈,”他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您刚才提到的所有问题,都切中了要害。无论是放大高温气冷堆,还是从零设计传统的大型压水堆,我们都面临着时间、技术和安全性的三重绝境。”
他站起身,走到王安邦院士的身边,拿起一支蓝色的马克笔。
“但是,我们似乎都陷入了一个思维定式。我们一直在思考,如何把一个‘更大’的反应堆,安全地塞进船体里。却忽略了另一个可能性——我们为什么不能,把一个‘更聪明’的反应堆,放进去呢?
他没有直接反驳王安邦的结论,而是在白板上,画出了一个传统压水堆的简化结构图,那复杂的、由一回路主管道、蒸汽发生器、主泵和压力容器组成的系统,看起来臃肿而又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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