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夜班(1/2)
研究室的白昼是规整的、按部就班的。而夜晚,当大多数科室的灯光熄灭,走廊里只剩下安全出口幽绿的微光时,这里便呈现出另一番光景。今晚轮到我值夜班。
所谓的夜班,并非需要通宵达旦地工作,更多的是作为一种象征性的存在,应对可能出现的紧急电话或文件,确保这座庞大的行政机器在理论上永不停转。对于我这样的新人,夜班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融入体制节奏的隐性课程。
张主任下班前,背着他那个磨得发白的帆布包,走到我桌前,敲了敲桌面:“小林,今晚你盯着。没什么大事,内线电话本在值班室抽屉里,有急事按流程处理,拿不准的,给我家打电话。”他报出一串号码,我赶紧记在手心。这就是信任的初步交付,连同他家的电话号码一起。
“放心吧主任。”我应道。
王伯年老师临走时,则往我桌上放了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茶叶,香气清冽。“提提神。夜里静,正好看书。”他言简意赅,眼神里是长者对晚辈的寻常关照。
偌大的办公室,最终只剩下我一人。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窗外省城的霓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带。白天的喧嚣、各种请示汇报的声音、打字机的嗒嗒声,此刻都沉淀下来,只剩下我和满室的文件档案、以及它们所承载的无声的秘密。
我给自己泡了杯王老师给的茶,清雅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摊开带来的书,却有些看不进去。这种独占空间的静谧,让人心生一种奇异的责任感,仿佛整栋大楼的重量,都轻轻压在了我的肩膀上。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约莫九点多,走廊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是皮鞋的清脆,而是布鞋的软底摩擦地面的声音,沙沙的,带着点神秘。
脚步声在办公室门口停下,虚掩的门被轻轻推开。是机要室的老白,白敬业。他五十多岁年纪,身材干瘦,总是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脸上挂着一种与世无争的、近乎淡漠的表情。他手里端着一个锃亮的铝制饭盒。
“林干事,值班呢?”他的声音不高,带着点夜间特有的松弛感。
“白师傅,您也没下班?”我连忙起身。机要室的人,身上自带一种特殊的光环,他们接触的是最高密级的文件,是信息链的源头,但平日里他们又最为沉默低调。
“有点收尾工作。”他晃了晃饭盒,“弄了点宵夜,一起吃点?”
我有些意外,老白在单位是出了名的独来独往,很少与人交际。我点点头:“那我不客气了,白师傅。”
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打开饭盒,里面是切得整齐的卤豆干和几片酱牛肉,旁边还有两个白面馒头。“家里老婆子做的,干净。”他递给我一双用报纸细心包好的筷子。
我们就这样就着茶水,吃起了简单的宵夜。起初只是闲聊,问我家是哪里的,来单位习不习惯。几口食物下肚,气氛松弛了不少。
“这大楼啊,白天是人办公的地方,”老白抿了口茶,望着窗外,眼神有些飘忽,“到了晚上,是文件和故事办公的地方。”
我心中一动,感觉他话里有话。
“林干事,你是个细心人。”老白忽然转过头,看着我,那双平日里没什么神采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王老师那份春耕报告的数据,你校勘得仔细。”
我心中一惊,这事连机要室的老白都知道了?机关里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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