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再见,清河县(2/2)
“有机会一定去。”我敷衍着,准备结束这次通话。
“好好好!那我们随时恭候林干部大驾!”小刘欢天喜地地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我久久无言。办公室里,老王正对着窗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阳光照在布满灰尘的窗框上,一切似乎都和往常一样。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张大河家的困难得到了暂时的缓解,这固然值得高兴。但这个过程,却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基层运行的某种真实逻辑:问题的解决,往往并不取决于问题本身的大小和紧迫性,而取决于它是否被更高层面的权力所“看见”,以及解决它是否能带来某种“政治收益”。
我那次充满痛苦和负罪感的妥协,那份被阉割的报告,竟然阴差阳错地,以一种我未曾预料的方式,撬动了僵硬的基层官僚体系,让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得到了实惠。
这算是一种讽刺吗?还是一种……扭曲的“成功”?
我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大院里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他们中的许多人,或许也和我一样,怀揣过理想,经历过挣扎,最终在这庞大的机器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和行事方式。赵瑞龙选择了逃离,去拥抱资本的浪潮;陈默选择了坚守,却头破血流;而我,似乎在不经意间,触摸到了一条更为曲折、也更为现实的路径——借助体系内的规则和力量,去推动一些微小的改变。
这条路,注定充满了更多的妥协、算计和身不由己。它要求我不仅要看到问题,更要看清问题背后的权力脉络和利益格局。它要求我学会“借力”,学会在规则的缝隙中寻找空间。
周副秘书长的认可,清河乡迅速的反应,都在向我暗示,我似乎具备走这条路的某种“潜质”。但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那个在大学里慷慨激昂、书生意气的林致远,会认同这个开始学习计算权力得失的自己吗?
“再见,清河县。”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告别的,不仅仅是那个具体的县城,或许也是那个曾经简单、非黑即白的自己。
成长的痛苦,在于清醒地认识到世界的复杂和自身的局限。而成长的代价,则是要亲手埋葬一部分天真,戴上社会赋予的面具,在理想与现实的泥沼中,蹒跚前行。
我知道,从清河县回来之后,那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林致远,已经渐行渐远。而一个更为复杂、更加适应官场生态的林致远,正在痛苦和迷茫中,悄然孕育。
前方的路,迷雾重重。赵瑞龙描绘的商海繁华,陈默遭遇的体制壁垒,周副秘书长暗示的曲折路径,以及清河县这略带讽刺的“成功”,都像一个个岔路口,摆在我的面前。
我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