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大事可期(2/2)
那是一具泡得发白的尸首,皮肤如湿纸般皱缩剥落,露出底下淡青色的筋膜,四肢僵硬如枯枝,关节处泛着尸蜡般的微光;眼眶深陷成黑洞,仿佛有蛆虫曾在其中爬行;嘴角却凝固着一丝诡异的抽搐,像是临死前曾笑过,又像在无声呐喊。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胸口死死护着一个油布包裹,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断裂外翻,指甲翻卷,血丝混入江水,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粉红涟漪,宛如朝霞初染。
官府很快介入,陈长史亲自赶到现场。
靴底踩过湿滑的卵石,溅起浑浊水花,水珠顺着他的裤管滑落,留下一道道泥痕。
他蹲下身,鼻尖掠过尸体散发出的微酸腐臭——那是内脏溃烂与江底沉积物发酵混合的气味,直冲脑门,令他胃部一阵翻涌。
目光落在那破损短打上熟悉的补丁纹路——左肩三针斜走,右襟一处暗线回钩——他一眼便认出,死者正是那日自称“赵三”的脚夫,也是他安插在魏国商队中的外围联络人。
当那被护如生命的油布包被小心翼翼地打开,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炭火在铜盆中噼啪作响,热浪扭曲了空气,映得人脸忽明忽暗,光影在墙壁上拉出狰狞的轮廓。
信纸置于火上烘烤,墨迹缓缓浮现,如同从幽冥爬出的亡魂低语——
“狄道已失,然蜀内可图。钟会荐我于司马大将军,言‘南结孙吴,北扰汉中’,大事可期。”
落款是一个鲜为人知的名字,但信中提及的钟会与司马昭,却如两座大山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林默接过信纸,指尖微微泛白,纸面粗糙的纤维刮过皮肤,仿佛还沾着江底的寒意与尸水的湿冷。
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钟会,那个在狄道城下丢盔弃甲、狼狈逃窜的败将,非但没有被司马昭贬斥问罪,反而借着这次惨败,成功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虽败却忠、且深刻洞悉蜀汉虚实的智囊形象,从而赢得了司马昭的信任!
这哪里是败绩,这分明是一份用数万魏军性命写成的投名状!
钟会的毒,不在于战场冲杀,而在于这种颠倒黑白、借败图功的通天手段!
锦绣庄,密室。
烛火摇曳,蜡泪堆积如丘,将三道身影拉得颀长扭曲,投在斑驳墙面上,宛如鬼影舞动。
松香混着灯油的气息弥漫室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喉的闷热,喉间仿佛含着一团烧红的炭。
林默将那封密信拍在桌上,益州舆图早已铺开,羊皮边缘已被摩挲得发亮,指尖划过之处,留下淡淡的汗渍。
他的指尖,如同一柄锋利的刀,从成都府出发,一路向南,重重地点在了建宁、永昌二郡的交界处,发出沉闷的“咚”声,似敲在人心之上。
“钟会想南北联动,搅乱我大汉全局。”林默的声音冷如寒铁,每一个字都像冰珠落地,“那我们就先斩断他的南翼!”
姜维目光如炬,沉声道:“南中之地,山高林密,瘴气蒸腾,部族众多,孟家世代镇守,根基深厚。钟会若想在此处动手脚,必绕不开他们。”
“正是。”林默转向姜维,“大将军,请你立刻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往南中,交予孟昭容。请她务必留意交州方向的一切异动,但凡有自称孙吴使者或商队之人靠近,格杀勿论!”
“遵命!”姜维没有丝毫犹豫,袖袍带风起身,铠甲轻响,金属环扣碰撞出清脆的颤音。
林默又看向一旁的陈长史:“陈长史,彻查成都境内所有来自魏地的商号,尤其是那些打着‘盐铁转运’旗号的。钟会的阴谋需要钱粮支撑,这些商号,就是他的钱袋子和血脉。我要你把这些血脉,一根一根地给我掐断!”
“属下明白!”陈长史躬身领命,眼中闪烁着厉色,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腰间匕首的冷铁,那触感让他心神一凛。
安排完一切,密室内的气氛稍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