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拆了神座，却建了人心（1/2）

封泥应手而开，一股陈旧的卷宗气息扑面而来。

林默展开那份来自梓潼郡的文书，烛火下，一行行由理言司书记官誊抄的工整小楷，仿佛带着刀锋般的锐利，刺入眼帘。

卷宗的标题触目惊心——《关于核查梓潼县令伪造雪灾、冒领赈粮两千石一案之初审详录》。

这并非林默下令彻查的案件，而是理言司成立之后，自行运转所撬动的第一块巨石。

发起调查的，竟是三名尚在讲学堂就读的少女。

她们的名字，被郑重地记录在卷宗的首页：李清、赵月、孙小娥。

她们的武器，不是刀剑，而是林默亲手建立的制度。

最初的线索，源于“代笔亭”。

三位少女在为乡亲代写家书时，敏锐地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许多来自梓潼北乡的百姓，都在信中提及今年冬日“瑞雪兆丰年”，雪虽大，却并未成灾。

可官府的公告上，却赫然写着“北乡雪灾压垮民房百余间，冻毙牛羊无数”。

一个谎言，在无数真话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们没有声张，而是开始了悄无声息的调查。

她们利用在讲学堂学到的算术，蹲守在梓潼官仓外，每日记录运粮车辆的出入次数与大致载重，再与官方公布的赈灾消耗进行比对。

几天下来，账目上的巨大亏空，如黑洞般浮现。

最致命的一击，来自县衙的后厨。

其中一名少女的远房表亲，恰好是县衙的帮厨。

她通过表亲得知，县令及其家眷近期的餐食，竟是顿顿都有从外地高价采买的精米白面、肥鸡鲜鱼，奢靡程度远超一个“与民同苦”的清廉县令应有的水准。

证据链条在三个涉世未深的少女手中，被严丝合缝地拼接起来。

她们没有选择私下举报，而是联名将这份附有数十位乡亲指印证词、粮仓出入估算表、以及县衙采买清单的详尽报告，直接呈送到了设在成都的“明镜台”。

理言司接到此案，不敢怠慢，立刻派出专员前往梓潼复核。

结果与少女们的调查分毫不差！

梓潼县令，这位在百姓面前痛心疾首、声泪俱下的父母官，竟是一个监守自盗、中饱私囊的硕鼠！

此刻，林默手里的，便是理言司的终审报告。

他没有立刻批复，而是将卷宗递给了身旁的苏锦与诸葛琳琅。

苏锦看得怒火中烧，一拍桌案：“此等贪官，按军法当斩！那三个小姑娘，真有胆色！该赏！”

诸葛琳琅则看得更为深远，她轻声道：“夫君，此案的关键，不在于如何处置县令，而在于由谁来处置。”

林默深以为然，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当即下令，将此案的全部卷宗誊抄百份，昭告成都。

同时，公开嘉奖三位少女，每人赏金百两，并授予“理言司荣誉司察”的头衔。

然而，对于如何裁决，林默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放权”。

他宣布，将此案交由新成立的“庶民评议会”进行公开评议。

评议会设在讲学堂的广场上，七名评议员由抽签选出，他们分别是：一个铁匠、一个老农、一个退伍老兵、一个织娘、一个脚夫、一个说书先生，以及三位调查此案的少女之一，李清。

当梓潼县令被枷锁加身，押至台前时，面对的不是威严的官老爷，而是一张张他曾经视若草芥的、普通百姓的脸。

评议过程简单而直接。

理言司官员宣读罪证，县令百般狡辩。

那位老农评议员只问了一句：“大人说雪灾压垮了牛棚，可我家就在北乡，我家的牛活得好好的，倒是大人家的厨房，听说比我家的正屋都大？”

一句话，问得县令面如死灰。

最终，七名评议员投票。

结果全票通过：罢黜官职，追缴所有贪墨赃款，充入蜀汉教育基金。

并在梓潼县衙前，立下一块耻辱碑，将此案始末刻于其上，以警示后人。

消息传出，蜀汉震动。

街头巷尾，百姓们议论纷纷，脸上带着一种既敬畏又兴奋的神情。

一句新的谚语开始在民间流传：“原来这天底下，官也能倒。扳倒他的，不是刀，是算盘！”

民智的觉醒，如春潮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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