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鬼姥现身踪（1/2）
黑暗。粘稠得如同墨汁，冰冷得如同骨髓。
沙漠的夜，在白日的酷热褪去后，展露出它最残忍的面孔。风停了，死寂笼罩着这片临时选定的、背靠着一处巨大风蚀岩的宿营地。没有篝火，怕暴露行踪，只有惨淡的星光，吝啬地洒下一点微光，勾勒出岩石和骆驼蜷缩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药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名为疲惫的气息。战斗、逃亡、失去同伴、水源断绝……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每个人的神经。谢颜服下林诗音用几味珍稀药材配置的解毒丹后，沉沉睡去，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呼吸微弱。林诗音守在她身边，不时探探她的脉搏，眉头紧锁，年轻的脸上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沉重。
其他人，或靠着岩石包扎伤口，或盘膝运功调息，试图恢复一丝力气。龙啸云用一块破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那柄宽厚的剑，剑身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发黑，但他的动作机械而用力，仿佛要擦去心头的烦躁和无力。郭嵩阳抱着铁剑，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却倔强地不肯闭上。赵无影和残余的狐影门好手分散在营地四周阴影里，如同石雕，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们体力的透支。
李寻欢坐在一块岩石上，微微闭着眼。他脸色比往日更加苍白，几乎透明，仿佛一碰即碎。连续的战斗和飞刀的巨大消耗，让他本就未愈的内伤隐隐作痛。但他坐得很直，像一杆插在岩石上的标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飞刀的冰冷刀锋。汪小闲站在他身侧不远处，白衣在黑暗中几乎看不见，气息与这片死寂的天地融为一体，只有偶尔开合的眼眸，在星光照耀下，闪过一丝洞察一切的深邃。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是人最疲惫、警惕最松懈的时刻。
就在这时——
一股阴寒至极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如同从九幽地府渗透出来的寒潮，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营地。
不是风，风是流动的。这股气息是凝固的，粘稠的，像冰冷的蛛网，一层层缠上来，渗入毛孔，直透骨髓。空气中温度骤降，呵出的气瞬间变成白雾。靠在岩石上的人，感觉背后的石头变得像冰一样刺骨。连蜷缩的骆驼都开始不安地骚动，发出低低的、恐惧的呜咽。
篝火？早已熄灭的灰烬，仿佛都被这股寒意冻结。
“咯咯咯……呵呵呵……”
一阵低沉、沙哑、仿佛夜枭啼哭，又像是枯骨摩擦的笑声，响了起来。笑声飘忽不定，来自四面八方，仿佛就在每个人的耳边低语，又仿佛远在天边的幽冥。笑声中蕴含着一股直刺灵魂的阴邪力量，让人心慌意乱，气血不由自主地开始翻腾，内力运行都变得滞涩起来。
“幽冥鬼姥！”李寻欢霍然睁开双眼！他猛地起身，扫视着周围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所有人瞬间惊醒！如同被冷水浇头，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毛骨悚然的警觉！兵刃出鞘的声音清脆而急促，在死寂中格外刺耳。龙啸云、郭嵩阳瞬间跃起，背靠背，剑指外围。林诗音一把将昏迷的谢颜护在身后，银针已扣在指尖。赵无影等人缩入更深的阴影，气息收敛到极致。
只见营地前方，约十丈外，一块突兀耸立的、形如魔鬼獠牙的巨岩顶端，不知何时，悄然多了一个黑影。
一身宽大如蝠翼的黑袍，在静止的空气中无风自动，缓缓飘荡。脸上覆盖着厚厚的黑纱，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那不是人的眼睛。瞳孔是死寂的灰白色，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冰冷、空洞，仿佛两口通往地狱的深井，凝视着众人，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漠然和残忍。
幽冥鬼姥！她终于亲自现身了！
“汪小闲……李寻欢……”鬼姥开口，声音如同生锈的刀片在刮擦骨头，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带着浓浓的怨毒和阴冷，“你们这两条从中原追来的疯狗，命倒是硬得很，居然能一路啃食着死亡，爬到这里。”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在汪小闲和李寻欢身上停留片刻，灰白的瞳孔微微收缩，似乎在评估着什么，最后落在被林诗音护着的、昏迷的谢颜身上，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极其轻微的嗤笑。
“可惜，你们的运气，到此为止了。”她抬起一只枯瘦如鸟爪、指甲尖长黝黑的手，轻轻抚摸着袖中滑出的一件物事——那枚布满蛛网般裂纹、却依旧散发着不祥幽光的“黄泉引魂铃”。
“这里的风沙，会掩埋你们的骨头。这里的怨魂，会吞噬你们的魂魄。这里，便是你们永恒的葬身之地！”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话音未落，她手腕轻轻一振！
“叮——嗡——”
一声并不响亮、却异常诡异的铃音响起！声音不大，却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直接刺入每个人的耳膜，钻入脑髓深处！音波并非扩散，而是如同有生命的毒蛇，扭曲着、缠绕着，向营地蔓延而来！
众人只觉头脑“嗡”的一声，如同被重锤击中！眼前景象骤变！不再是黑暗的沙漠，而是尸山血海，无数残缺的、流着脓血的尸体挣扎爬起，发出凄厉的嚎叫，伸出白骨嶙峋的手爪抓来！耳边是万千冤魂的哭泣和诅咒！鼻尖甚至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和腐烂的气味！
魔音贯脑！幻象丛生！
“啊——！”几名内力较浅、又带伤的狐影门手下，首当其冲，抱头发出凄厉的惨叫，眼神瞬间涣散，状若疯魔，挥刀乱砍，甚至伤到了身边的同伴！
龙啸云闷哼一声，虎躯剧震，只觉得气血逆冲，眼前发黑，啸风快剑几乎脱手！郭嵩阳定力稍逊，脸色一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铁剑杵地才勉强站稳！林诗音虽然武功不高，但医术通神，心神坚定，银针疾刺自己几处穴道，强行稳住心神，但俏脸已无血色，护在谢颜身前，寸步不退。
这魔音，竟能直接攻击心神，引动心魔，扰乱内力！比任何实体攻击都要可怕！
场中，唯有两人还能保持绝对的清醒。
汪小闲冷哼一声，周身那股与天地合一的气息微微荡漾，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将侵袭而来的魔音涟漪悄然化解于无形。他依旧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看着岩顶的幽冥鬼姥，仿佛那恐怖的魔音只是清风拂面。
李寻欢脸色更白了，他将全部精神意志凝聚于一点，强行斩断幻象的侵蚀，守住灵台一丝清明。他扣住飞刀的手指，稳如磐石。
“妖妇！休得猖狂！”龙啸云强忍着头颅欲裂的剧痛和翻腾的气血，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啸风快剑爆发出耀眼的银光，人随剑走，竟要逆着魔音，强行冲向幽冥鬼姥！
“不知死活！”幽冥鬼姥灰白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讥诮，铃音骤然一变！从之前的诡异低沉，变得尖锐急促，如同万千瓷片刮擦，直钻脑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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