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眠之夜(一)(1/2)
阿伊莎一只手控制着两份浮空的“外卖”。
另外一只手扛着埃莉诺。
小姑娘早就醒了,不过,阿伊莎知道她在假寐,也没说什么。
他们离开了厨舱。
走在这艘船内部的道路中。
此刻他们已经知道,这艘船上已经有了确定的妖物存在了。
那就是来自《葫芦兄弟》世界观的蛤蟆精和蜈蚣精,先前他们杀掉了一名来自西方世界的魔物“堕天使傀儡”,再加上那个鬼魅一样的文彦……这艘船,看起来,很危险。
离开厨舱后,陈旺,也有一种离开“安全区”的紧张感。
他重新回到了这个妖魔横行的晚清。
所以,他开始有点担心先离开的小公爷。
他走的很快。
那个孩子很懂事。
虽然油腔滑调、阿谀奉承,还会偷东西,会察言观色,会看人下菜碟儿,咋一看,全是缺点。
陈旺觉得,对方关键时刻坑死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可他还那么小……
是谁把他变成那样的?
所以,他可能没吃过红烧肉,但每天都在吃苦。
小公爷,很像是这个时代中华苦娃娃的写照。
百年后,未来那个强大安全的华夏,究竟是怎么从这些个芦柴棒子一样的孱弱身体中,走出来的?
……累吗?
你们累不累?
陈旺走着。
突然有点心酸。
越想越委屈,然后就无声地哭了。
抹了一把泪。
陈旺觉得自己是个爽文男主末世穿越者,所以,在他那个疯狂的大脑里,觉得,小公爷这种瘦的……能拍进忆苦思甜纪录片的小孩儿,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心善。
既然出现了,那就该给这个华夏苦命孩子,一段还算温馨的旅程。
没办法。
我,摊牌了。
穿越者。
我还有系统。
正宗爽文男主。
起码,不能让小公爷,被突然冒出来的妖怪给杀掉。
当然,也绝对不能偷东西。
这是不对的。
陈旺走的快了一些,脚步声在木板组成的船舱里回荡。
这世界上能让陈旺着急的事情太多了,所以,程东和阿伊莎也没有多想,只觉得这么快的步频,只是陈旺某个病变的神经又在不断放电。
陈旺急匆匆地走着。
程东也开始加快步伐。
紧紧跟着。
阿伊莎也是。
阿伊莎因为个子稍微瘦小,小步快走长腿在破损的裙摆处不断抖动,不仅看上去不雅,走得也很难受。
所以,她一只手让外卖浮空,另一只手让小女孩浮空,自己整个人也飘起来,跟在陈旺后面,看起来很像是,某些电子游戏里的人物。
这副场景,确实有点难以言喻的诡异。
在陈旺的带领下,他们三个人仿佛在这艘木船里,进行一场荒诞的竞走比赛,此刻不仅是陈旺疯了,他们都像疯了一样。
都在竞走。
陈旺此刻疾走的动作无人观看。
但那种对华夏沉疴历史的痛与爱,终究是,别扭但浓烈地展现了出来。
他们穿过巨大的船体内部,回到了甲板上,在令人感到震撼的夜色星河之下,伴着星光月光,来到了那个郑伯给他们安排的客房。
也就是这艘木船尾部,比甲板水平位置更高的,艉楼。
就像是有人在船尾部,造了一栋好几层的楼房一样。
他们进入艉楼。
……
甲板上,在某处巨大桅杆的阴影里。
一只青蛙的脚蹼突然露在月光下,然后,猛地收了回去。
它很小心。
阴影中。
一只青蛙的巨大、写实风格的头颅,出现在了一个人形的身体上。
它的皮肤,是褐色和绿色相间的颜色,鼓起的大眼睛比苹果都大,宽大的嘴巴上带着恶心的粘液,脸上、皮肤上,都是脓疮血疱皮癣。
它浑身湿漉漉、黏糊糊像是涂了一层胶水,那巨大的嘴巴一张一合,浑似一件正在敲击的巨大金铙。
这头蛤蟆那肥大敦实的身躯,挪了挪位置。
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它的手蹼攥紧了一柄钢叉,猛地向上刺了一下。
在蛤蟆精的上方,紧贴着桅杆的月光阴影处。
出现了几百条有序抖动的腿。
这些腿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地,微微敲击着桅杆。
像是在发送某种信号。
紧接着,桅杆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蜈蚣身子。
出现了一个愤怒的蜈蚣头。
“干嘛?你有吃的吗?吃、吃、吃……”
蜈蚣精说道。
“没吃的,”蛤蟆精嘴巴张合,说道,“你说……大王为什么,派我们几个消灭葫芦娃?”
它们开始各说各的。
蜈蚣精很饿:“我好想吃!吃!吃!吃!吃!那个女子,还有那个女孩,吃了太多……山下黄皮肤的人,没吃过洋人。吃!”
蛤蟆精:“不行啊,刚才那仨人很怪的。他们走的那么快,不像是人,而且,那个会飞的西洋女人,手里的食物香气四溢,一定是诱饵。”
蜈蚣精开始啃食桅杆,吃了一嘴的木头茬子:“吃、吃、吃!难吃!”
蛤蟆精摸了摸身上的粘液,它好想要水,好想泡水。
但海上都是咸水。
泡着很痛。
“蝙蝠妖、还有蜘蛛精去哪儿了?”蛤蟆精很担心,“明明一起来的。”
虽然葫芦娃负伤。
但它们几个……能打过吗?
要不还是吃点人,找机会溜了吧。
山下,比妖怪还可怕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好想回山。
蛤蟆精很丑。
但也很忧郁。
“大王他们,在想什么呢……”
……
船舱艉楼内。
陈旺一行人,已经走到二层。
他们的住所,就在这一层。
这船艉楼,就像是一处古代版的宾馆客栈,连廊左右都是客房,通道的墙壁上更是有灯盏灯笼点亮四周。
看着还算温馨。
满是华夏古风的墙壁雕刻纹理、体现了此地昔日的辉煌权威,道路两旁稀疏摆列着几盆梅兰竹菊花草,大多都已经枯萎了,这些衰败的草木,则让人唏嘘这艘船今日的落寞。
阿伊莎轻轻拍了拍埃莉诺的头,看着对方假装刚醒的样子,阿伊莎没说什么,把从她身上找到的客房木牌,以及一份还算温热的饭食,交给了她。
埃莉诺的大眼睛看了看阿伊莎。
然后,她听到了房屋内,那头金毛犬阿波罗的吠叫,以及父亲昏睡中,那忍耐痛苦的低吟。
她有些慌张。
埃莉诺对着阿伊莎,施了一个非常标准的贵族礼仪,她认真盯着阿伊莎,身体重心移动到前脚,另一只脚慢慢后撤,支撑着脚踝外侧。
然后,她弯曲前膝,双手慢慢下垂,拎起了自己那件好看洋裙的裙摆。
这是英国贵族的屈膝礼。
她虽然很小。
但绝对不会做错。
失误一次,不管什么出身的小姐,都要面壁背诵礼仪条例。
失误三次,就要去修道院禁足,学习一个月的时间。
埃莉诺很骄傲,她是大英帝国的光荣子民,她是查尔斯爵士的女儿。
表达感谢的时候,她绝对不会犯错。
埃莉诺感谢这名……同样来自欧洲的同胞。
然后,她急匆匆地回屋。
她其实也听出了陈旺的声音。
她还是没办法,对这样一名粗鲁怪异到有些疯癫的东洋男人,说一句谢谢。
想说吗……说,不了。
……
陈旺不着急回屋。
他……在听房。
每一间客房门口,他都贴着耳朵,听半天才走。
像个变态。
像……精神病。
他就是精神病。
程东和阿伊莎本来就没打算回自己的屋子,所以,他们只好跟着。
陈旺抚门,贴耳。
皱眉。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陈旺听出来了,这里面是那个日本人山本昭,幸亏他穿越之前没少看他们的电影儿,否则也听不懂那口音。
至于在说什么……陈旺就听不出来了。
他对于日语的理解,仅限于有限的几个常见单词。
当年上课时,日语音节五十音图都没有好好学,同学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在玩手机。
幸好穿越了,要不然,就成废人了。
陈旺听了半天。
觉得有点奇怪。
自己一般自言自语超过一分钟的时候,就该打针了。
里面这个日本人,一直在叽里咕噜。
他也疯了吗?
还是说,从日租界逃出来的时候,见到那副炼狱场景,被吓傻了?
陈旺嘿嘿一笑。
如果有什么道具,能把自己和这人置换就好了,副本结束后,回到那病房里的人是个19世纪的日本牙医,陈旺已经能想到林幽那张苦瓜脸的表情了。
“嘿嘿嘿嘿嘿嘿嘿!”
“一家精神病院怎么能没个牙医呢?”
陈旺嘿嘿笑道。
“誰が外にいるの?(谁在外面?)”
陈旺听到,对方说完这句话以后,就突然安静下来了。
“没意思。”
陈旺走了。
他又跑到另一个房间,没声音。
又跑到另一个,还是没声音。
小公爷可能睡了。
他跑到另一个房间。
房门口的地面上,有血迹。
身上有血迹的,除了那和程东对阵中负伤的查尔斯爵士,就只剩下脑袋上有着红色葫芦的大娃了。
这间房间里,住的是受伤的葫芦娃。
动画里的葫芦娃,可能会失败。
但不会流这么多血。
这世界,终究是给大人的。
陈旺看着这道血迹,沉默良久。
离开了。
他对着后面跟着的程东和阿伊莎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示意他们一定要很小声。
葫芦娃,在休息。
陈旺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拿出木牌。
陈旺研究了一下,看看是不是要刷卡进门。
他拿出木牌,木牌竟然闪烁了点点的蓝芒,然后,木门轻轻敞开。
一瞬间,陈旺觉得自己到了曾经去过的快捷酒店。
他下意识地就开始寻找,门缝后的小卡片广告了。
并没有。
这艘船的客房真的有些简陋,略有局促,一股因为年深日久积淀的陈旧感扑面而来。
空气中有窗外吹来的咸海风味,还有房间松木榆木的油脂味,以及床上棉被淡淡的潮湿味。
在墙上的陶制灯盏烛光下,这间小房间的结构设施被一览无余。
只有一张木架床,小空间内还有两张榆木长凳,一方小桌,墙壁上有几个弯曲的竹钩子,似乎是专门放置包裹、衣服和冷兵器的。
这里就连武侠小说客栈中常见的床幔都没有,或许是因为海上没有蚊虫,或许是,这艘老船实在是资金有限,能够置办这样还算干净的小客房,已经非常勉强了。
木制窗棂上的桑皮纸已经泛黄,此刻大船正在乘风破浪,所以窗户也在不断抖动,窗纸破损的空洞已经透出来点点星光月光,让人有种开窗看渤海夜景的强烈冲动。
“海景房啊……”
“感觉不如我的病房……”
“都没有小护士……”
“??”
阿伊莎皱眉,不知道陈旺又把自己代入什么古怪的情景和角色了。
陈旺坐在床上:“我要睡觉。”
程东:“我也在这里睡。”
陈旺摇头。
不行。
陈旺累了,懒得说话。
“没……兴趣。”
没兴趣?程东皱眉,这和兴趣有什么关系?
阿伊莎:“那我陪你。”
“没……精神。”
没精神?阿伊莎气急,我不想和你发生任何事情!
陈旺伸了个懒腰。
他指了指窗户:“跳海。”
指了指葫芦:“隐身。”
言简,意赅。
你们要住在这里,我会想办法使用隐身葫芦,要不就直接从窗户跳出去。
你们能怎么办?
如何呢,又能怎?
程东和阿伊莎相视一眼,他们……确实没有钳制陈旺的手段,也没办法逼迫他不做什么。
所以,俩人还是离开了。
木门吱嘎响。
关上了。
陈旺迅速把门口那个木栓锁上。
他看了看这个简陋的门栓,别人拿着刀一挑,门不就开了吗?
他坐回到了床上。
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无声大笑。
最烦有人一直盯着了。
自己又不是什么外国大统领,难不成还能去演讲,然后耳朵中个枪子儿嘛?
陈旺不想睡。
这么大的船,一定很有很有意思。
他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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