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旅顺日军要塞（2/2）

紧接着，就传来了几声“八嘎”，里面那些染上重病的日军，这会儿正在辱骂同僚，嫌弃他们为何平日里不学几句汉语，眼看着又有了生还的希望，却因为自己平日里愚蠢的懈怠，失之交臂。

“呦西！”

“你滴，不要动的干活，我滴，你的，朋友！金贵桑，你是我滴朋友！我们是，手足、兄弟！金贵桑，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拜托您！”

小公爷笑了笑。

马上说道：“太君，您、您、您、看看，您当我兄弟，我可受不起，您、您、您这儿，这会儿可没活人了，也太瘆得慌了……”

“不要！”

电话里传来一声大吼，然后，里面的日军语气马上温和了起来：“金贵桑，请，不要挂断电话，你这支、那……，不，您应该在一楼大厅内吧，西侧，尽头南侧房间，是福田博士……存放药品的实验室。”

小公爷打开那张画着此地地形的地图，电话里说的那个房间，就是有着红色骷髅头的房间。

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他没有演好戏，电话里的日军想要把自己当成傻子，直接去那个红色骷髅头的房间里送死，第二种，骷髅头其实是混淆陌生人对这里的判断，那些涂着绿色图案的房间才是凶地，有骷髅的则非常安全。

小公爷倾向于第二种判断，这张地图有很多误导人的地方。

因为，他更相信，电话里那些日本兵语气中的求生欲。

“福田博士从下午，那个事件发生后，就开始制造了抗毒药剂。办公楼没来分发，如果那些药剂存在，一定，在那个房间，请金贵桑，帮我们带过来，我们在三楼电讯室。”

“那些药剂，都是由实习医师山本和进行分发，药瓶上，都有山本和的姓名，看到有他姓名的药瓶，就请带过来吧，请快一些！谢谢金贵桑！不胜感激……”

小公爷，决定再诈一下。

“不，不行，我要、我要走了。太君，我，我脚崴了，您，您自己下来拿吧！”

如果真的是一名胆小怕事的汉奸，他怎么可能想不到，让对方自己来拿呢？对方既然下不来，那很明显……他们遇到了什么危险。

“你这支……不不，金贵桑！不要走！”

“我们，有金子！”

“电讯室的通话器里，有一整块用来，放大讯号的金板，如果，如果你能来，这块金版，就送给你当，当礼物！”

说到这里，小公爷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他挂断了电话。

“叮铃铃铃……”

果不其然，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小公爷接起电话，听着里面那个日本人，用笨拙的汉语说道：“金贵桑？”

“扶清灭洋！”

小公爷掐着嗓子，换了一个声线，猛地喊道。

“纳尼？（什么？）”

对面的日军，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这次，轮到小公爷疑惑了，这座要塞办公楼内的寂静，很明显是有人这么做的，如果是那些见到洋人，见到日本人就杀个干净的拳民，他们不可能不喊规定好的口号。

只要在楼里响彻了这句口号，那么，这句发音也算比较明显的中国话，就会给他们造成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但此刻，那三楼什么什么电讯室里的日军，竟然对义和拳这大名鼎鼎的口号没有感觉。

这只能说明，那些日军此刻陷入的困境，似乎和先前在广场上搏杀过的拳民，没什么关系。

那么，会是什么呢？

小公爷再次挂断了电话，他重新望向那西侧的走廊，这会儿，在电灯灯光和窗外的电闪雷鸣下，楼道里，已经看不到那条森然巨蟒的影子了。

明明是来杀鬼子的，结果现在鬼子死的死，活人也见不到一个，不管是活的鬼子还是活的中国人，都没有。

这也太奇怪了点。

小公爷准备往前走，他，要去那个画着骷髅头的房间看看，那条巨蟒，不知为何，给了小公爷一些十分熟悉的感觉。

他正往前走着，西侧墙壁上中途的某个房间，打开了。

小公爷看到了，一个死人。

一个绝望的死人，站在了门口，用尽全力，都没有推开这扇需要拉才能拉开的门。

一股糊味，冲进了小公爷身旁的肉香里。

里面，是一大片死尸，一些官阶不低的军官，穿着料子更好的军服躺在作战室内，全都被烧成了焦炭。

能够看出来，火焰似乎是从中间某个空着的座位上散发出来的，那道浓烈的火焰在桌子上留下了不会磨灭的放射图案，就像是……有人拿着喷火器，站在这里，以极快的速度，对着桌子周围的日本军官来回扫射。

小公爷的眼睛非常敏锐，他还看到了，就在那个空位子的旁边，有一个仿佛神华散尽，已经成了废品一样的……葫芦。

葫芦这个意象，小公爷真的是刻骨铭心了，那个头顶上有着葫芦的娃娃，看着很像是话本里的中国神仙。

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国家，比中国的神仙更热爱葫芦了，八仙铁拐李的药葫芦，太上老君的紫金葫芦，南极仙翁拐杖上的葫芦……

今日在这日军要塞里见到这葫芦，怎能不让小公爷多想？

他继续看去。

在这个案发现场，似乎有军官反应灵敏，手掌已经拿出了腰间的配枪，不知道子弹有没有上膛，有没有击发。

但他死了以后，即便成了一块扭曲的焦炭，也仍然能看出来，这把枪曾经对着的，是那个发射火焰的人。

“内讧？”

一种古怪的感觉在小公爷心中升起，他觉得这个现场应该比拳民和孤儿帮来的时候更早发生，那些闯入到这里的中华义士们，一定也惊讶于日军基地出现的可怕变动。

自己所经历的诡异情况，他们一定也经历了，没准会更加迷惑。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去哪儿了？

这个要塞里面，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小公爷背起背包。

然后，他就看到了，就在自己身前一丈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雨夜这要塞里模糊不清难以示人，但通过那忽明忽暗的应急灯光，小公爷清楚地看到了，那个人，自己认识。

是，山本昭。

他来了这里？

什么时候下的船？

非常不幸的是，木船上甲板那场战斗，小公爷没有看到，而且，也没有人给他分享关于山本昭动向的消息，更不清楚那诡异人头气球，曾经去过木船上接人。

小公爷只知道他消失了，当时他在船艉楼里听了半天的动静，确认他不在船艉楼中。

难道，他真的下船了？

小公爷对山本昭的印象一般，吃那顿火锅的时候，就看到了他那酒前恭谨卑微，酒后聊发少年狂的癫狂样子。

现在，小公爷对他的印象更一般了，中国人喜欢在饭桌上联络感情，这会儿，山本昭用冷漠的眼神望着小公爷，这令他十分不喜。

中午刚刚在一块吃过的饭，到了晚上就全忘了？都说你们鬼子薄情寡义，但你胃袋还没有消化完那些鱼肉，这个情分还没有过夜，就全忘了？

“不太对……”

小公爷刚想打招呼，他就发现了，自己进一步，对方，就退一步。

对方和自己的这个距离，差不多正好是手里这根香的，香味范围。

小公爷站住。

那个“山本昭”，也站住了。

“我找你，有事。”

山本昭说道。

“你认错人了。”小公爷不管三七二十一，双腿后退，作势要走。

“你叫小公爷吧？”

山本昭看着小公爷，问道。

……

……

此刻的乔治号。

四等船舱。

一群包着红布包头的拳民，这会儿正在逐一抱团，把那些一个又一个很多人居住的宿舍，变成了一个个坚固的堡垒据点。

这些拳民的等级地位都不太高，所以，他们能够防身的，能够抵抗这艘船上邪魔妖祟的，只有两肩上的两张符，以及手里的一颗肉人丹。的

这会儿，他们肩负起了保护其他老百姓的责任，出乎很多人的预料，这些在洋人看来犹如洪水猛兽一样的疯狂拳民，在中国的老百姓心中有着极高的声誉，现在很多老百姓都听说这艘船闹鬼了。

那些洋人船员也死了不少，这在四等船舱引起了极大的恐慌。

但那些打算去上海消灭租界的拳民们，此刻还是撑起了一方天地，他们作为一个不成熟的组织，这会儿也勉强开始保护群众，并且肩负寻找那看着像是人，实则已经被妖怪蛊惑心智的坏人。

这些拳民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从昨晚到今晚这一晚上的时间，他们听说这艘船上出现了一名女菩萨，有些人认出来了，那个女扮男装，拿着道家法器的强悍人物，是个女人。

更有人通过贴满天津街巷的通缉令，认出了这个女人，似乎就是刺杀满清皇室王爷未成，结果只刺死对方一名小妾的那名大夫。

当今年头，虽然清朝显露颓色，可谁干只身赴险刺杀王爷？这难道不是英雄吗？

所以，就连那些不情不愿喊着“扶清”俩字，口号从“反清复明”再到“反清灭洋”又到“扶清灭洋”的义和拳拳民，心中也忍不住升起来这名敢对异族王爷出手的巾帼红颜。

鹤薇这会儿，恐怕也无暇去纠正这个有点……可爱的谣言了，她明明是被奸人所害，本来要医治庆亲王爱新觉罗·载振的小老婆，结果那名小妾还是死掉了，自己不得不面对来自亲王的怒火，坐船前往香港。

她此刻正坐在船长的办公室里，想着如何进行下一步计划，对于误打误撞成了民族英雄这件事情，她并没有太多感触。

她这会儿，只是在想办法梳理犹如一团乱麻的乔治号上众生的权力结构，她非常疑惑，按理说在她的认知里，拳民虽然没有接受过文化教育，但应该异常团结。

可为什么，经过自己这二十多个小时的整合，她发现，这一堆拳民内部竟然有着如此巨大的矛盾。

简单来说，他们分成了两拨人。

一拨人，当然是以扶清灭洋，以教里面那些头领和老道儿的命令为准，他们所掌控的邪异力量也来源于此。

鹤薇发现，除了有人拥有那“肉人丹”之外，这艘船上似乎还有几名潜藏的高级头目，他们似乎有办法通过一些方法，冥想、念经、祭祀来沟通那个不可言说的邪神。

但最令她感到困惑的是，另一拨人，竟然对一个没有在这艘船上的小孩，有着极为忠诚的信仰，这种信仰，鹤薇只觉得在当年汉高祖刘邦、明太祖朱元璋起事时才看到过。

“小公爷……究竟是谁？”

鹤薇已经听出来了，那小公爷似乎是一个贵不可言的十岁孩子，她更加纳闷了，十岁的小孩，在没有法术神力的加持下，究竟如何拥有了这么多信念坚定的拥趸？看样子，这些人甚至可以为了那个叫小公爷的人去死。

没办法，鹤薇这会儿正在整合这艘大船，她最担心的就是，里面有些人心中拥有一个符号化的精神偶像，那些洋人的偶像当然是上帝，可到了华人这边，也开始五花八门了起来，鹤薇想要建立超越他们内心图腾的权威，难上加难。

她手心里，捏着那块还没用完的言灵虫化石，如果，自己能获得那个叫“小公爷”的支持，就好办多了……

“发现蝎子精的踪迹了吗？”

不知为何，鹤薇现在已经成了很多人的管理者，那个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消防队队长、爱尔兰人康纳，此刻脸上没有多少对鹤薇的礼节性尊敬，只是略显疲累地对鹤薇说：“它们藏起来了，我的队员在储物舱室里，看到了被吃得一片狼藉的奶酪饼。”

鹤薇不断思考。

那条蛇和蝎子，究竟想要干什么。

它们，在躲什么呢？

一定有自己没想明白的地方。

……

……

大木船。

大雨倾盆如注。

程东和阿伊莎在船舱里面，守着陈旺，让他哪儿也去不了。

陈旺，这会儿看着有些痛苦，眉眼之间微微颤抖。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是好了。

然后，他望向窗外。

面前的一切，都非常令人熟悉，那山、那水……

“我记得，那里是军港公园，里面有个卖冰糕的老大爷。”陈旺想道，“咦？白玉山塔怎么看不见了？”

“万忠墓纪念馆，是不是在这儿？”

发疯的陈旺，刚才嘟哝的，全都是一百年后，国家级风景区，旅顺口风景名胜手册上的景点。

“这里，该不会是……”

陈旺的瞳孔，缩小了。